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的光线永远比别处更幽暗几分。墨绿色的帷幔,银蛇装饰的壁炉,冰冷的石壁,一切都沉浸在一种湿漉漉的、带着古老尘埃和水汽的静谧里。壁炉的火光跳跃着,将坐在旁边扶手椅上的西奥多·诺特的侧脸映照得半明半暗。他手里拿着一本书,但似乎并未真正阅读,更像是在等待。
当我推开门走进来时,几个还没回宿舍的低年级学生立刻噤声,眼神飞快地瞟过来,又迅低下,假装专注于手中的巫师棋或作业。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经过压抑的好奇和残余的震惊。我无视他们,径直走向壁炉边。
西奥多合上书,灰色的眼眸抬起,平静地看向我。“处理完了?”
“嗯。五十分,周六禁闭,处理毒触手脓液,下次霍格莫德日前禁足。”我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简短地复述,语气毫无波澜。
他几不可察地挑了下眉。“不算重。”顿了顿,补充,“对于你造成的‘效果’而言。”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埃弗里被抬去医疗翼的消息恐怕已经长了翅膀,连同我那句“感谢我吧”,一起成了今晚斯莱特林,乃至整个霍格沃茨地下最热门的谈资。
“足够让人记住教训了。”我淡淡地说,目光投向壁炉里舔舐木柴的火焰,橘红色的光在眼底晃动。身体放松下来,下午紧绷的神经和瞬间爆的力量带来的细微疲惫感,以及斯内普办公室里无形的压力,此刻才悄然浮现。
沉默了片刻。西奥多没有追问斯内普还说了什么,这是他的聪明之处,也是我们之间某种不成文的默契——不过问对方不想主动提及的部分。
我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开了。飘向德拉科·马尔福嘴角那块瘀青。他说过,是因为拦着埃弗里他们更早来找我麻烦才受的伤。
为我出头?
这个念头让我心底泛起一丝极其古怪的涟漪。上次有人这么……试图“保护”我,或者说,因为我的事而与人正面冲突,除了哥哥苏青砚,还有谁来着?
啊。
记忆的闸门被轻轻撬开一条缝隙,冰冷的、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气息涌了上来。
是那个叛徒。
哥哥被送走后的第一年。深冬。雪。红梅。温柔的眉眼。递过来的、带着“新奇”笑容的手。然后是毫无预兆刺入胸膛的、淬着幽蓝寒光的匕。
差一点就刺中心脏了。
快死的感受……冰冷的雪地,温热的血,父母冷漠审视的目光,还有那个叛徒眼中褪去温柔后、只剩下冰冷杀意和扭曲快意的最后定格。
我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每一次呼吸牵扯到未愈伤口时的锐痛,心脏每一次跳动都像在提醒那致命的偏移和背后彻骨的背叛。身体上的伤在苏家的灵药和彼岸花初显的、不受控的治愈力下慢慢愈合,但心里被捅穿的那个洞,再也没有填上。
信任?交付真心?渴望温暖?
笑话。
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了。所有的温柔都可能是匕的伪装,所有的靠近都可能藏着致命的算计。苏家如此,外面的世界……难道会有什么不同吗?
德拉科·马尔福?
我扯了扯嘴角,一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纯血家族精心培育的少爷,傲慢,张扬,被保护得很好,有着典型的斯莱特林式精明和趋利避害的本能。他会为我出头?恐怕更多是出于某种少爷脾气(觉得“他的人”或“他学院的人”被挑衅冒犯了他权威),或者是……卢修斯·马尔福某种模糊的授意?毕竟我现在顶着“勇士”头衔,和魔法部、邓布利多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
他没有那个胆量真的为了我去对抗什么根深蒂固的东西,也没有那个必要。这次的冲突,大概只是少年人一时冲动的产物,混合着对埃弗里那伙人的不屑,以及可能存在的、一点点对“特别之人”的好奇。
但无论如何,他因此受了伤。在霍格沃茨的规则下,这算是……一个人情。
而且,这毕竟不是苏家。这里的规则更表面,更“文明”,代价的支付方式也不同。单纯的冷酷和以牙还牙,有时并非最优解。适当的……感谢,或者说是符合社交礼仪的回馈,是维持表面平衡的一部分。
我需要划清界限,但不必将潜在的、微弱的善意(哪怕其动机不纯)直接推开。那不符合我目前“寻求体验、理解情感”的伪装,也不利于在斯莱特林这个复杂环境里维持一个相对稳固的位置。
心意已定。
我抬起头,看向西奥多。“西奥多,能麻烦你等一下吗?我上去拿点东西。”我站起身。
西奥多微微颔,没有多问。“好。”
我快步走上旋转楼梯,回到女生宿舍。我的床铺靠近窗边,窗外是黑湖深沉的湖水,偶尔有巨型乌贼的触须阴影滑过。我从床头一个上了锁的、雕刻着缠枝莲纹的檀木小匣里,取出一个扁平的青玉小盒。
盒子触手温润,是上好的东方玉石。打开,里面是浅碧色、半透明的膏体,散着极其清淡的、混合了草药和莲蕊的香气。这是哥哥苏青砚去年寄来的“碧玉生肌膏”,苏家秘制,对外伤愈合、化瘀消肿有奇效,且不会留下任何疤痕。我自己很少用得上(彼岸花的力量让普通外伤愈合极快,除了巴克比克留下的那种特殊伤口),但一直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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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正好。
我合上盖子,拿着小盒回到公共休息室。西奥多还在原处,手里多了一把银质小刀,正慢条斯理地削着一支羽毛笔的尖端,动作精准而稳定。
我走到他面前,将青玉盒子递过去。“能拜托你,把这个转交给德拉科吗?”我的语气很平常,像在交代一件小事,“说是感谢他之前……‘不小心’绊到的那一下。这药膏对瘀伤很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