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奥多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灰眸,目光先落在我手中的青玉盒上,停留了一秒,似乎在评估其价值和不寻常之处,然后才看向我的脸。他没有立刻接过,也没有询问我为何不自己给。
“只是转交药膏?”他的声音平淡。
“只是药膏。”我肯定道,“上面没有苏家的标记,只是普通的……东方伤药。”我刻意模糊了来源。聪明如西奥多,自然能猜到这绝非凡品,但他不会点破。
他伸出手,接过了那个温润的小盒子。指尖无意间擦过我的手指,冰凉。
“他会好奇。”西奥多说,陈述一个事实。
“那就让他好奇。”我无所谓地笑了笑,“收下,用了,伤好了,事情就过去了。一份……恰到好处的谢礼,仅此而已。”
西奥多将青玉盒收进自己的长袍内袋,点了点头。“明白了。”
“谢谢。”我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有些事,由冷静自持、同样身处斯莱特林核心圈却立场相对中立的西奥多去做,比我自己出面更合适,也更能传递出我想传达的微妙信息:我领了情,但保持着距离;我给出了回馈,但这回馈本身也带着东方式的、难以捉摸的色彩。
“不客气。”西奥多重新拿起那支羽毛笔和小刀,继续他之前的动作,仿佛刚才的交谈只是最寻常不过的日常。“明天见,灵儿。”
“明天见,西奥多。”
我转身,走向通往女生宿舍的楼梯。身后,壁炉的火光将西奥多沉默削笔的身影投射在石墙上,拉得很长。
我一步步踏上台阶,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青玉盒子的温润触感,鼻尖仿佛还萦绕着碧玉生肌膏清浅的香气。
但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是更久远、更冰冷的气息——雪地的寒气,血的铁锈味,还有匕刺入胸膛时,那种混合了剧痛和彻底心死的冰凉。
德拉科·马尔福。
一份药膏,一段被小心掩埋的过去,一个在霍格沃茨的阴冷地窖里,继续戴着完美面具、步步为营的苏灵儿。
有些伤口,永远不会真正愈合。有些教训,一次就够了。
西奥多·诺特的视角
壁炉的火光在墨绿色的地毯上投下摇曳的光斑,将休息室固有的阴冷驱散了些许,却驱不散那份沉滞的安静。晚餐后,大部分人都回到了宿舍,或者三三两两地占据着角落低声交谈。我留在了这里,手里摊开一本关于古代如尼文变体与近代魔咒关联的晦涩着作,但目光并未真正落在那些蜿蜒的符号上。我在等。
等她从斯内普那里回来。
下午走廊里的一幕,像一幅色调对比强烈的画面,反复在我脑中回放。她甜腻却淬毒的话语,无声而精准的束缚咒,那一记狠厉得不带丝毫犹豫的直拳,还有最后踩在埃弗里胸口、俯身低语时那种冰冷的、近乎非人的审视感。每一个细节都被我冷静地拆解、分析。
那不是失控,是绝对的控制下的精准打击。目的是震慑,是划定界限,而非单纯的报复。
斯内普的召唤在意料之中。五十分,禁闭,禁足……惩罚不算轻,但也绝不算重。考虑到她展现出的、远“学生冲突”范畴的手段和背后可能引的家族层面的微妙反应,这个处理甚至可以说是……带有某种权衡后的“保护”性质。邓布利多和斯内普,对她依旧保持着观察和有限度的容忍。
石门滑开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她走了进来,步伐平稳,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有一丝处理完麻烦事后的、淡淡的倦怠。休息室里残余的几个低年级学生立刻缩了缩脖子,目光游移。
她在我对面坐下,简洁地复述了惩罚内容。“不算重。”我评价道,目光掠过她看似放松、实则肌肉依旧处于某种预备状态的手指。“对于你造成的‘效果’而言。”
她没否认,只是淡淡地说:“足够让人记住教训了。”然后,她的目光投向壁炉跳跃的火焰,琥珀色的瞳孔映着橘红的光,显得深邃,却又仿佛放空了。
她在想什么?是在复盘刚才与斯内普的对话?还是在评估这次冲突带来的后续影响?抑或是……别的什么?
短暂的沉默在蔓延。我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手中的羽毛笔和小刀上,银质的刀刃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削去多余的羽毛纤维,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这是一种需要专注的精细活,能帮助我理清思绪,也是一种无须言语的陪伴姿态。
然后,她说话了。声音很平常,甚至带着点随意的口吻:“西奥多,能麻烦你等一下吗?我上去拿点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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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眼看她,点了点头。“好。”
没有追问。这是我们的默契。她起身,走向女生宿舍的楼梯,黑棕色的梢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背影挺直,却又仿佛承载着远这个年龄的重量。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她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一个东西。那是一个……青玉盒子。很小,很扁,雕工简约却透着一股内敛的古意,玉质温润,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出不是凡品。东方的东西。
“能拜托你,把这个转交给德拉科吗?”她把盒子递过来,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讨论明天的天气,“说是感谢他之前……‘不小心’绊到的那一下。这药膏对瘀伤很有效。”
我的动作停了下来。银质小刀停在半空,指尖感受着刀柄冰凉的触感。
目光先落在那青玉盒子上。仅仅是盒子本身,材质和工艺就价值不菲,更遑论里面的东西。她说“普通的东方伤药”。鬼才信。这必然是苏家,或者至少是她那个哥哥苏青砚才能拿出的好东西,效果恐怕远庞弗雷夫人那些药膏。
然后,我才看向她的脸。她的表情很自然,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疏离的礼貌,眼神平静无波,仿佛这真的只是一份寻常的、基于社交礼仪的回礼。
但我捕捉到了。在她递出盒子的瞬间,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东西。那不是感激,不是算计,甚至不是敷衍。那是一种……更遥远、更沉重的东西,像是被这个举动不小心触动了某个尘封的、布满灰尘和荆棘的角落。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却被我敏锐地捕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