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寂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
苏惜棠站上供桌,展开那卷黄纸,三百条善行记录在风里哗哗响:泥像不说谎,因为它说的每一句,都来自你们写在福音簿里的真心话!
赵大叔帮人修屋顶是善,李嫂子教小媳妇纳鞋底是善,连王婶子昨天给隔壁送热粥,也是善——她望着王婶子,这些善,比泥像金贵一万倍!
风卷着纸页翻得更快了,有人抽了抽鼻子,有人抹起了眼睛。
王婶子突然上前一步,伸手碰了碰泥像的衣角:原来原来我给柱子求药时,不是泥像显灵,是大家凑的钱?
是大家凑的钱,也是大家的善。苏惜棠把黄纸递给她,这才是真正的天启——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咱们自己写的。
雪停了。
老槐树上的福女灯映着人群的脸,有人低头看自己的手,有人望向旁边的邻居。
不知谁轻轻说了句:那往后咱们不用跪泥像了?
苏惜棠笑了,目光扫过全场:想跪就跪——但要跪自己的良心,跪身边帮过你的人。
人群里响起细碎的议论声,像春冰初融的溪水。
关凌飞站在庙门口,望着台上那个被灯火映得亮的身影,突然明白她为啥总说青竹村的福,是全村人的福。
不知过了多久,有个小娃娃拽了拽王婶子的衣角:奶奶,那我明天还能给刘奶奶送鸡蛋吗?
王婶子蹲下来,帮他拢了拢围脖:送,使劲送。
咱们青竹村的善,要写成厚厚的福音簿,让泥像肚子里的竹管装不下!
雪光映着泥像的眉眼,那抹笑意不知是本来就有,还是被人间的烟火熏出来的。
雪光漫过泥像的眉眼时,王婶子怀里的小娃娃忽然拽了拽她的围裙:奶奶,刚才说话的泥像,是不是和我给刘奶奶送的鸡蛋一样,都是咱们自己做的?
这童稚的疑问像一颗小石子,地砸进人群的寂静里。
最先有反应的是村东头的周铁牛——那个上个月砌墙时偷偷少放了半袋石灰的瓦匠。
他膝盖砸在青石板上的声响比爆竹还响,粗红的眼眶里滚着泪:我我上月多报了五分工分!他扯着自己沾着泥灰的衣襟,那钱我买了酒喝,可墙砌得松松垮垮,李二柱家灶房漏雨都是我害的!
我我愿加倍还,挑二十担土,再补二十块砖!
围观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张铁匠的铁钳掉在地上,他瞪着周铁牛颤动的后背,突然一拍大腿:铁牛这汉子,比我强!
我前日还跟人说泥像显灵是苏娘子使的障眼法,现在才明白——障眼法的是我!他弯腰捡起铁钳,冲苏惜棠拱了拱手,往后青竹村的事,我张铁匠的锤子,只听人心使唤!
香婆李三姑的手在福音簿上抖得厉害。
她摸出怀里的铜墨盒,蘸墨时不小心蹭脏了页脚,却像得了什么宝贝似的,把周铁牛的名字工工整整誊在一栏:好,好!
这页要留着,等柱子娶媳妇时,让新媳妇看看他爹当年怎么直起腰杆做人。她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里全是笑,苏娘子你瞧,咱们的福音簿,要从写成喽。
苏惜棠喉间紧。
她望着周铁牛颤抖的肩膀,想起初到青竹村时,这汉子为了多换半升米,能在雪地里跪足三个时辰求乡绅。
那时他的脊梁弯得像根晒蔫的稻秆,如今却直得能顶起整片天。周大哥。她走下供桌,伸手虚扶,你欠的不是工分,是对自己的交代。
从今天起,咱们青竹村的账,只记良心。
话音未落,她忽然感到腕间玉佩烫。
那热度顺着血脉往上蹿,直烧得心口颤。
等她回过神时,人已站在灵田空间里——那株半人高的青莲正剧烈震颤,翡翠色的花瓣簌簌抖落,莲心处突然迸出二十一滴银亮的露珠,像星子坠入灵泉,溅起的涟漪里浮起一行淡金小字:信己者,得大光。
识心草的叶片轻轻扫过她的手背,草茎上的绒毛挠得她痒:他们终于懂了,你种在人心里的灵田,比这十亩地金贵。
苏惜棠望着灵泉里自己的倒影。
她看见那个刚穿越时缩在草席上抖的姑娘,正被眼前这个目光灼灼的女人一点点覆盖。原来真正的灵田,从来都不在玉佩里。她指尖拂过青莲,露珠落在掌心,凉丝丝的,在每双愿意握紧锄头的手里,在每颗愿意为邻居留半块饼的心里。
轰——
庙外突然传来炸响。
苏惜棠猛地抬头,空间里的光影瞬间破碎。
等她冲回现实,只见村口方向腾起一片尘土,十六匹青驴驮着油桶,正踏碎积雪狂奔而来。
为的灰袍老道甩着拂尘,道冠上的玉簪闪着冷光:大胆妖妇,竟敢用邪术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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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某便替天行道,焚了这伪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