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娘不敢给了,儿子根本指望不上,再这样下去,自己的棺材本都被他赌没了。
所以,她听说薛大脚在芙蓉盏做事,有些激动地问道:“芙蓉盏还缺不缺厨娘?能将大娘介绍进去吗?”
“大娘,您这接生的行当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当厨娘了?”薛大脚问。
“老了。干不动了。”
林大娘有口难开,只要她还干接生这一行,长贵随便打听一下就能找到她了。
上次只给了二十贯,长贵嫌少。
“崔家这么有钱,怎么可能只给你二十贯?!你的钱不给我给谁?你在外头养野男人了?”
林大娘气不过,回了两句,长贵还动了手。
当厨娘好,白天躲在厨房里,长贵很难找到,短时间呢,林大娘不敢回乡下了。这就是林大娘的小心思。
当厨娘比当稳婆累多了,钱挣的也少些,林大娘的理由显然不合理,可薛大脚想不了那么多弯弯绕绕,便说:“招!芙蓉盏还招人哩!我现在带你去瞧瞧。”
这样,林大娘被薛大脚带到了芙蓉盏。
“程掌柜!你们家那位在不在呢?”管人事的,一向是张澈全权负责,所以一进门,薛大脚便来寻张澈。
程虞见他领个中年妇女来,心里猜到七八分,怕又是来走后门的,于是道:“他现在不在,你明日再来!”
薛大脚环顾四周,确实没看到人,连大掌柜也不在,便搓手寒暄:“这是我干娘,程掌柜,外面这么冷,能让她进来喝口水吧?”
“你自便。”程虞朝门口努嘴,那里长期为外卖伙计们准备补充体力的蜂蜜水。
“薛大脚,你把你脚上的泥跺一跺再进来呀!你看着地上给你弄的,一会还得再拖一遍地。”程虞又指着他的鞋子不满道。
薛大脚赶紧说:“上一单送到崔府的,怕怠慢了贵客,我抄小路走的,才踩了这许多泥。”
陆却今晚的任务已经完成,不再打扰沈芙蕖休息,便留下饭钱,准备离开了。
这时,听见那名外卖伙计和他干娘的对话。
“大娘,芙蓉盏的厨娘好干,也不好干。好的地方在于,有人手把手教,菜式都有规定。难就难在这里三天两头就上新菜,上一道学一道,也费神。而且啊,这的大当家爱干净,那灶台都得擦得锃亮!”
“不如当个配菜的,油烟也少些,就是不知道可缺人……大娘,芙蓉盏不好进啊,放眼望去,汴京炙手可热的就是咱们芙蓉盏了……”
林大娘一进来,看见店里每个人穿着一样干净整洁的衣裳,门口不仅整整齐齐放着雨具、单据,还有小食炒货、蜜水茶水等,她便知道自己来对了。
“大脚,这地方可真好……”林大娘由衷道。
这会薛大脚慢慢品出一丝不对劲了:“大娘,这再好,也不比接生赚得多呀?您这么多年,不就是靠这门手艺把长贵哥拉扯大的?”
林大娘不想将家丑外扬,只好说:“赚得多,风险也大,不好干呐!有时候也看运气……哪有你想的那么好……”
陆却转过脸来,习惯地带着审视的眼光看着林大娘。
颈侧有一道浅淡的紫红指痕,虽被脂粉遮掩大半,但在他眼中无所遁形,她应当近期与人发生过冲突。
每说两句话,食指便会不自觉地蹭过鼻翼,但语速平缓,语调正常,刚才说的话应该真假掺半。
那对崭新的银葫芦耳坠,耳针明显细于她的耳洞,随着她不安的晃动,这绝非自用之物,只能是匆忙戴上的赏赐。
陆却迅速得出结论,一个刚得了厚赏的稳婆,却急着要躲进油烟缭绕的厨房。
薛大脚倒好水,道:“谁不知道大娘多厉害,接生二十多年,经您手接生的娃娃,有上千个吧?”
“大脚,这你就不懂了,干咱们这一行的,不出事还好,一出事名声毁于一旦。胡府那个不就是我接生的?”林大娘喝了口水,也放松下来。
“啊?”薛大脚惊讶极了,“她家那个,也是大娘接生的?”
“嘘!小点声!”林大娘不自在道,“反正有风险,得亏主家明理未曾追究。”
“嗐!那是那孩子命不好。”薛大脚压低了声音:“真是韩家的?!”
林大娘此刻保持了职业操守,“我只管接生,其余的,我一概不知。”
这时陆却缓步近前,温声插话:“嬷嬷是稳婆?想必也通晓妇人科的调理之法?”
林大娘抬头,好一位芝兰玉树的相公!
“倒是也略知一二。”
“家母自生育后常患小腹坠痛,遍访名医收效甚微。嬷嬷若得闲,可否劳烦一看?”
林大娘道:“这又何难,你且留了地址就是。”
瞧这小相公气度不凡,家境一定殷实,林大娘不会放过赚钱的好机会。
第96章
程虞心下嘀咕,这薛大脚真是胡来,什么人都往店里带。
好好的稳婆不当,偏要来当厨娘,这世道真是让人看不明白了。
可转念一想,女子终究免不了生育之事,保不齐日后还得求到人家头上。这么一想,她的态度又软了下来。
林大娘走后,程虞不仅招待薛大脚喝水,还主动和他话起家常。
客人越来越少,程虞给自己剥了一个橘子,回想着自己亲手缝制的嫁衣。
嫁衣做好的那晚,她紧紧挽着花婆婆的胳膊,要她和自己来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