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沈芙蕖想,别指望陆却能把话说的婉转动听。
“赵清晏……会很伤心吗?”沈芙蕖又问。
凭陆却对赵清晏的了解,他伤心之时,应该会跑去琼林苑枯坐着,当初他生母淑妃被赐死的时候就是这样。
然而不出三日,他就将那点惆怅抛在脑后,又变回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
他生性如此,不滞于物,好像再深的心事也困不住他。
“会难过。”陆却说,“大约时间也不会太久。”
“那就好。”沈芙蕖眯着眼打了个哈欠,“我得回去歇息了,这碗蛋炒饭算我请了。”
陆却说:“你如今还住在酒楼后院吗?”
沈芙蕖点头,眉眼间还带着几分倦色,“麦秸巷的屋子我退了,哎呀……实在是太吵了。还不如住回来,方便不说,还能省点租钱。”
“韩彦最近有来找过你吗?”陆却最担心的还是沈芙蕖的安危。
“不曾。”沈芙蕖回答。
这答案并未让陆却放心。他手下的眼线日夜盯着韩府,回报皆说韩彦近来深居简出,连采买杂物都交由仆役,收敛得近乎反常。
这对韩彦来说,不正常。
“芙蓉盏的后院,毕竟人多眼杂,我在这附近倒有一处宅子……”陆却斟酌着开口,又没再继续说下去。
陆却出身世家,在汴京坐拥多处宅邸。除内城甜水巷的五进祖宅外,于金明池畔有座三进别业,另在麦秸巷等市井要冲置有数处产业。
这些祖产占地不下五十亩,若论市价,仅甜水巷一宅便值万贯,堪称汴京真正的豪富。
平日这些宅院皆由老管家带着孙儿打理,定期修清扫,却从不外租。
陆却说的小院,坐落在竹篁巷的静僻处,与芙蓉盏酒楼所在的繁华主街仅一巷之隔,却是闹中取静,仿佛两个世界。
沈芙蕖听见陆却这么说,也就驻足问道:“竹篁巷?我之前在那里看过院子,价格比麦秸巷高出两倍不止。陆大人,你那宅子多大呀?”
陆却名下产业太多,一时也记不真切,他回忆了一番,说道:“约莫是三进的小宅子,钥匙在陆府管家手上,你若得空可去瞧瞧。青砖灰瓦,院内另有大片翠竹,井水也清冽,你应当会喜欢。”
“你管三进的宅子叫小宅子?”沈芙蕖咂舌,想到张澈为草市坊一间厢房奔波的模样,再看陆却这般轻描淡写,当真应了一句“人比人,气死人”。
沈芙蕖笑着摇头:“多谢大人的美意了,我独住三进的宅子,可不是疯了吗?”
陆却说:“可以让程娘子来陪你同住,草市坊离这里不是挺远的?”
“那不行。”沈芙蕖笑着看一眼程虞,“她马上就要出阁了,自有小家要经营了。”
程虞脸颊绯红,这段时间准备着婚礼,虽然忙碌,可当真甜蜜。
陆却闪过一丝惊讶,立刻道:“陆某提前恭喜了姑娘了。”
程虞大方道:“欢迎大人来喝喜酒,婚期放在二月初八,就在芙蓉盏。”
本来想选在二月十八,可是和太子殿下的婚期撞了,自己不得不往前面赶一些。
陆却表示,就算人到不了,礼也一定备下。
程虞越发高兴,觉得陆却人太好了,根本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
外卖伙计薛大脚刚送完一单外卖,得了赏钱的他,格外高兴,满面红光。
要么人人都说他运气好呢,上次送去东宫得了金子,这次送到崔府,又是阔绰的五十文钱打赏。
谁不知道崔家马上就要抬出去个太子妃,崔府少夫人刚诞下麟儿,崔府双喜临门!
薛大脚送完外卖还舍不得走,忍不住把头探进去张望,盼望着能沾一沾崔府的喜气。
就这这么一探头,看见和自己同村的稳婆林大娘。
林大娘不仅和自己同乡,儿子长贵和自己还同岁。
薛大脚看见林大娘从头到脚穿了一身崭新的行头,领边有一圈兔毛,连耳饰都是闪着银光。
他不禁有些艳羡,和阎王爷抢人的活计就是挣钱,崔府定是赏了她很多钱吧?这耳坠子也一定是主家赏的。
“大娘!崔家的小公子,是您接生的吧?”薛大脚道。
“是是,母子平安。”林大娘看见薛大脚也很意外,交谈中发现薛大脚在芙蓉盏送外卖,语气也稍微柔和起来。
在芙蓉盏送外卖可是汴京人人眼红的好差事,底薪厚、赏钱多,不过,得要识文断数、口齿伶俐。
她暗自诧异,这小时候呆头呆脑的孩子,如今竟这般出息了?
见林大娘的表情从轻蔑变得郑重,薛大脚也自豪得挺起胸膛。
“长贵呢?长贵现在在做什么?”
“没什么。干点小本生意。”林大娘含糊道。
薛大脚这一问,可算是戳中林大娘的伤心处了。
她一个寡妇,靠着给人接生的手艺,攒下不少钱,可这都是留给儿子长贵娶媳妇用的。
可他非但没有正经营生,还染上了好赌的恶习。
大半年前,他拿走了五十贯再也没回来过。后来听崔府传来喜事,他又找自己拿了二十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