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地方”是清心苑茶馆二楼那个靠窗的包厢。苏墨月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了——是凌鸢和沈清冰,她们似乎刚结束什么讨论,桌上摊着设计图纸和笔记本电脑。
“抱歉,不知道你们在用。”苏墨月在门口停下。
“没事,我们刚结束。”凌鸢开始收拾图纸,“你约了人?”
“邱枫。”苏墨月说,“她考试刚结束。”
“那你们用吧。”沈清冰合上电脑,“我们正好要去工坊拿东西。”
简单交接后,凌鸢和沈清冰离开了。苏墨月坐在她们刚才的位置上,还能感觉到椅子上的余温。她看向窗外,秋日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木质地板上切出明亮的光斑。
她今天下午的面试确实“复杂”。
面试官有三位:一位是深度报道组的资深编辑,一位是媒体研究中心的学者,还有一位是人力资源总监。问题从她的选题背景、方法论、伦理考量,一直问到职业规划、抗压能力、团队合作。
大部分问题她都有准备,回答得流畅自信。但最后一个问题让她卡住了。
那位学者问她:“你在这个系列中把自己定位为什么角色?是客观的记录者?是同理的倾听者?是潜在的倡导者?还是其他?”
苏墨月思考了十几秒——这在面试中是很长的时间——然后诚实地说:“我在不同阶段可能扮演不同角色。采访和观察时,我努力做一个专注的倾听者和细致的记录者。整理材料时,我需要做一个有判断力的分析者。写作时……我想做一个有温度但不煽情的叙述者。”
“那么‘客观性’呢?”学者追问,“你如何保证你的叙述不是主观筛选的结果?”
“我不追求绝对的客观——我认为那是不可能的。”苏墨月说,“但我追求‘公正’,即尽可能呈现多元视角,让不同声音都有表达空间,同时坦诚自己的立场和局限。”
这个回答可能太理论化了,也可能不够“媒体人”。面试官们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有继续追问,只是礼貌地感谢她的时间。
现在回想起来,苏墨月不确定自己的回答是否“正确”。但她知道那是真实的——她确实不相信存在完全抽离的“客观”,她相信的是对复杂性的尊重,是对自身视角的反思,是对那些无法被简单归类的声音的耐心聆听。
包厢门被轻轻拉开,邱枫走了进来。
“考得怎么样?”苏墨月问。
“正常。”邱枫在她对面坐下,“你呢?面试感觉如何?”
苏墨月把整个过程复述了一遍,包括最后那个让她卡住的问题和她的回答。邱枫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你觉得我答错了吗?”苏墨月最后问。
“没有对错。”邱枫说,“只有是否契合对方的期待。从你描述的情况看,资深编辑可能希望听到更‘实操’的回答,学者可能欣赏你的理论反思,hr可能更关注职业稳定性。”
“所以是一半一半?”
“也许。”邱枫顿了顿,“但更重要的是,如果你的回答不符合他们的期待,那可能说明你们本来就不匹配。这不是坏事。”
苏墨月思考着这句话。窗外,一片梧桐叶飘落,在空中旋转了几圈,最后轻轻落在窗台上。
“你在考试里遇到什么有趣的问题吗?”她换了个话题。
邱枫讲了那个数字化转型的案例,还有她在答题纸边缘写下的那些关于“可量化与不可量化”的思考。
“你把这些写进正式答案了吗?”苏墨月好奇地问。
“补充了一部分,但没有展开太多。”邱枫说,“考试有考试的规则,但思考可以越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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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生送来她们常点的茶。热气蒸腾而起,茶香弥漫在小小的包厢里。
“你那个系列,”邱枫突然说,“如果最终表,会产生实际影响吗?”
苏墨月握着温热的茶杯:“我不确定。但那个女孩说,‘至少比沉默好’。我想,如果能让一些被忽视的经历被看见,让一些被压抑的声音被听见,哪怕只是很小范围的,也是某种改变的开始。”
“即使改变很慢?甚至可能看不到?”
“嗯。”苏墨月点头,“就像溪流冲刷石头,一开始看不出变化,但十年,二十年……石头会变光滑,溪道会改变走向。”
邱枫看着她,眼神里有某种深沉的东西。她没有说话,只是举起茶杯,轻轻碰了碰苏墨月的杯沿。
一个安静的、无言的约定。
傍晚五点,植物园的实验进入第四天。
胡璃和乔雀已经离开,去准备各自的考试。现在研究室里只有竹琳和夏星,还有屏幕上持续流动的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