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善仓在城西,靠近码头,是个由旧庙仓房改建的私仓,围墙高耸,门口挂着不起眼的牌子,平日里多是些中小商号租用存放杂货,倒也符合胡万财说的“安静稳妥”。
约定看货的前两日,凌薇派了不同的人,扮作寻仓租客、送货脚夫,在附近转了几圈,将地形、出入口、乃至隔壁仓房的动静都摸了个大概。
“爷,积善仓守仓的是个独眼老苍头,看着寻常,但腿脚利索,眼神也贼,不像是普通看门的。”一名影卫回禀,“仓里白天进出的人不多,但后门临河,夜里偶尔有小船靠泊,卸些用油布盖严实的货。”
“胡万财那边呢?”
“丰裕昌丝行这几日生意如常,但胡万财本人只早晚各露一面,其余时间多在后面账房,或是外出。他今早去了趟府衙后街,没进衙门,在街口茶摊坐了一炷香,魏德禄从角门出来,‘偶遇’了他,两人说了几句话便分开。”赵野补充道,“还有,淮陵县的田文德,昨日以‘巡查春耕’为名出了城,方向像是往北,但咱们的人跟到三十里外的岔道口,被他随行的护卫察觉,没敢再跟。”
凌薇手指轻叩桌面。
田文德突然离城?是巧合,还是察觉了什么?往北……是回淮陵,还是去处理漂坊出货的事?或者,是去见更上面的人?
“漂坊那边呢?”
“盯着的兄弟回报,漂坊里灯火彻夜不息,碱水味浓得隔老远都能闻到。昨晚后半夜,又有几条小船靠过去,装了不少货走,方向还是往江北。他们记下了那几条船的形制特征和大概的载重。另外,现有个脸生的管事模样的人,每天傍晚会去漂坊,像是监工,天亮前离开。跟了一次,那人最后进了城北一家叫‘悦宾楼’的客栈。”
“悦宾楼?”凌薇眉头微挑,那不是普通客商常住的地方,价格不菲。“查这个人。”
“已经查了。登记的名字叫‘周福’,说是湖州来的丝绸商人。但口音不太像,举止也带着点衙门里当差的那种腔调。他很少出门,偶尔出去,也是往府衙方向逛,但从不进去。”
府衙方向……凌薇心中念头飞转。
这人恐怕不是胡万财的手下,更像是田文德或者魏德禄派去监督漂坊的心腹。
把监督的人放在客栈,既方便控制,也避免了直接与漂坊产生关联。
“这个‘周福’,重点盯着。还有,查查悦宾楼的东家背景。”凌薇吩咐,随即看向铺在桌上的简易地图,“看货的日子是后天。漂坊下次出货,能确定时间吗?”
负责盯漂坊的影卫头目摇头:“他们出货没固定时辰,全看里面‘漂’完的进度和船期。不过,按照前几批的间隔和昨晚又出了货来推算,最快也得大后天夜里才可能再有动静。”
大后天……那就是看货之后了。
时间错开了一天。
凌薇沉吟,这不太理想。
若能趁看货时,漂坊那边正好出货,两边同时难,才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证据也更完整。
“有没有办法……让他们提前出货?”凌薇忽然问。
众人一愣。
赵野迟疑道:“爷的意思是……”
“给他们加点‘料’。”凌薇眼中闪过一丝冷芒,“比如,让那个‘周福’觉得,漂坊这边可能不太安全了,或者……江北那边催货催得急。”
赵野眼睛一亮:“明白了!我们可以……”
他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
。凌薇听后,微微颔:“可以试试,但要做得自然,不能留下痕迹。让盯漂坊的兄弟见机行事。重点是要让那个‘周福’紧张,主动去催促出货。”
“是!”
安排完这些,凌薇又将注意力放回“看货”本身。
胡万财和魏德禄设下这个局,绝不仅仅是为了卖两百担丝。
他们肯定要借机进一步试探“林洛”的底细、财力,甚至可能……有别的打算。
“赵野,我们准备的‘货款’,怎么样了?”
“按您的吩咐,换成了北地几家大钱庄的银票,面额适中,也有部分现银和金子,装了几个结实箱子,看起来分量十足。都是从不同地方、通过可靠渠道分批弄来的,查不到咱们头上。”赵野回道,“另外,按照商队护卫的人数,准备了相应的‘家伙’,都藏在货箱夹层和车板暗格里。”
凌薇点头。
既要显得有实力,又要留有后手,不能真把大量钱财置于险地。
那些银票大部分是真的,但大额的需要特定印鉴核对,短时间内胡万财他们无法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