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津南踉跄着回到镇国公府,周颂宜那冰封般的面容、李嬷嬷尖酸刻薄的话语,在他脑海中翻来覆去地冲撞。
一万两赎身银?简直是天方夜谭!
便是京城顶有名的花魁,赎身也未必敢开这等天价。
他笃定周颂宜是气糊涂了,不过是退婚被弃后,不甘心的逞口舌之快。
记忆里,她还是那个追在他身后,软生生喊着“津南哥哥”,眼里缀满星光的小丫头,不过数月,怎就变得这般冷漠计较?
他暗忖,女子向来口是心非,等她气消了,自己避开那牙尖嘴利的李嬷嬷,寻个机会单独见她,说几句软话,提提往日情分,她定然心软,说不定连赎身银都能免了。
毕竟周家本就不缺这点钱。
抱着这份侥幸,他竟已开始盘算下次“偶遇”的地点与措辞,既要保全颜面,又要达成目的。
可天不遂人愿,次日晌午,他正对着账册心不在焉地盘算府中可挪用的现银,一个小厮便连滚带爬地闯进来,脸色煞白,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世……世子!大事不好!玉蕊姑娘……被怡春楼的人抓走了!”
“什么?!”
许津南猛地站起,手中的账册“啪”地掉在地上。
“你说清楚!哪个怡春楼?他们怎敢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
小厮急得满头大汗,语无伦次地回禀:
“就是……就是南城那个怡春楼!来的就是那里的老鸨于妈妈!
她带着好几个粗壮的打手,直接闯进了别院,说周家已经把玉蕊姑娘的卖身契卖给她了!
她还放话说……说是买大送小,玉蕊姑娘肚子里的孩子,若是女孩,就留在楼里好生培养,若是男孩……就、就打去倒夜香!”
“混账!”
许津南气得浑身抖,额上青筋暴起,一拳狠狠砸在书案上,震得笔砚乱跳。
“周颂宜!你简直不可理喻!欺人太甚!”
这可是镇国将军府未来的小少爷,即便这孩子出身不光彩,但也是他的骨肉,
居然要被打去倒夜香?
这不仅是羞辱玉蕊,更是将他镇国公府,将他许津南的尊严踩在脚下践踏!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推开小厮,疯了一般冲出府,跨上马背,朝着安置玉蕊的别院疾驰而去。
马蹄声急促如擂鼓,敲打在他焦灼的心上。
他想象着玉蕊该是何等惊恐无助,她那样柔弱,还怀着身孕,怎能经受如此惊吓?
然而,当他赶到别院时,只见院门大开,里面一片狼藉,桌椅倾倒,茶具碎裂在地,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挣扎。
昔日玉蕊倚窗等待的倩影早已不见,只剩下两个看守别院的老仆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哭诉着那群人如何凶神恶煞,如何强行将哭喊不止的玉蕊姑娘拖拽上了马车。
“废物!一群废物!”
许津南怒吼着,心沉到了谷底。
他调转马头,毫不犹豫地朝着南城那最为声色犬马之地,怡春楼奔去。
与此同时,怡春楼后院一间僻静却充斥着廉价脂粉香气的小房间里,玉蕊正哭得梨花带雨。
她被两个粗使婆子按在一张硬板床上,原本精致的髻散乱,衣衫也因挣扎而显得有些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