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砚清长吁一声:“话虽如此,但圣上的心思谁能揣摩?一日不知,儿子都不敢上朝一日。”
孟老夫人闻言,皱了皱眉:“你今儿不上朝倒也还情有可原,只当一时间老脸撩不下,可你作为老子,难道风雨都让你儿子替了去?”
孟砚清拍了下大腿,蹙眉道:“母亲说的这是什麽?”
“实话。”
孟老夫人两个字怼得孟砚清哑口无言,讪讪地低下头。
正在此时,阮妈妈小跑着进来:“回老夫人,老爷,洲哥儿回来了。”
孟砚清和孟老夫人面面相觑,惊站而起。
两个人忙走到门口,只见孟章洲一身墨绿朝服,从远处遥遥走来,待走近了,孟砚清仔仔细细地将他审视一番,见他神色自若,行动如常,并无不妥之处後,方松了口气。
“洲儿,如何?”
孟章洲脱下纱帽放到桌面,看到孟砚清和孟老夫人皆围上来,佯作疑惑道:“什麽如何?父亲不是说不舒服麽?怎还能来祖母这儿?”
孟砚清一甩脸:“你少给我打哑谜,你知道我问的是什麽。”
“我们孟家若行得正坐得端,何惧牵连?倒是父亲,既然无碍,要不同我去瞧瞧三妹妹?”
孟砚清松了口气,可提及要去看孟榆,他转瞬又拉下脸:“过两日吧!过两日我再去看看她。”
孟章洲冷了脸:“从三妹妹成婚至今,父亲还没去瞧过她几次,如今她落难,您作为父亲,纵不能帮她什麽,亦该上门问候几句,岂有安坐于家,只顾自己安危之理?”
他短短几句话将孟砚清说得面红耳赤,但孟砚清仍舔着脸解释:“洲儿,不是为父不想去,她若只是病了,为父当然会立刻上门问候,但如今涉及的是抄家的大罪,连陆修沂被赐毒酒自尽了,为父纵然过去宽慰几句又能如何?事已成定局,神仙来了也回天乏力。”
“洲儿,你父亲所言有理,”孟老夫人见状,忙上前帮腔,“我们家上上下下近一百口人,若被圣上怪罪,也惹上抄家之祸,我们岂……”
“祖母,”孟章洲难以置信地看着孟老夫人,她素日和蔼的形象在这一刻他心中瞬间崩塌,“若非有宁穗将三妹妹接走,她此时便流落街头了,宁府上下几百口人,难道他们便不怕被牵连?我们和三妹妹骨肉相连,反而对她视而不见,不闻不问,您让外人如何想我们?”
孟砚清重重地叹了声:“现在这种情形,我们哪里还管得了外人如何看?能保得住自己的这条命便不错了。”
孟章洲起身:“您不去,我自己去。”
“你父亲说得对,洲儿,不论怎样,权当祖母求你,好歹别在这当口冲过去,且等两日瞧瞧再说。”
孟老夫人管不了孟章洲如何看她,只忙拽住他的衣袖,躬身就要跪下。
“祖母。”
孟章洲拔高了嗓音,忙扶住她。
孟老夫人顺势紧紧抓着他的手,老脸扭成一团,扯着干哑的嗓音:“你若非要去,我和你父亲就在这儿长跪不起。”
孟章洲见状,沉沉地哀叹一声,浑身无力地跌坐回椅子上。
***
狂风忽然骤起,雨丝携着花香一道送入房内,迎面劈到窗边人身上。
知眠刚好端来安神茶,见状,忙过来关窗。
孟榆搭手上去要拦住她。
“姑娘,烧才退了,大夫说你吹不得风。”知眠叹了口气。
孟榆唯有放开手,起身回到榻边坐下,抚了抚旁边的那身素服,低低地问:“他的後事安排好了麽?”
“宁将军和宁姑娘在帮忙安排了,明儿出殡。”
“替我更衣。”
知眠犹豫:“可姑娘你的身子……”
风吹得眼泪生疼,她的嗓音嘶哑:“再难受,我也想要去送他一程。”
知眠没再拒绝,掩上门替她更衣後,又让宁府的管家备上马车,旋即到了城郊宁家的庄子上。
怀远将军府的家産被尽数充入国库,圣上亦不允许他们在城内替陆修沂办丧事,宁简行便让人将城郊的庄子稍微布置下,为陆修沂设灵堂。
雷声轰鸣,骤雨不歇。
去城郊的路异常泥泞,马车颠簸了许久,才逐渐停下。
庄前白绸高挂,几声此起彼伏的悲恸饮泣声从里头遥遥传出,一具棺椁在正堂中央横放,灵前的楮泽身披白麻,边抹泪边烧纸钱。
在场的除了宁简行丶宁穗和秦慕岁外,皆是将军府素日的忠仆。
孟榆伸手取过楮泽手里的纸钱:“我来吧!”
楮泽沉浸在悲伤中,全然不知孟榆的到来,此时忽见她抢过纸钱,怔了下後,忙道:“夫,夫人,您不舒服的话,就先去歇着吧!”
孟榆在蒲团跪下,低低道:“我没事。”
“江大人和江夫人到。”
门外忽然响起一声高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