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看见了,也没认出。
风卷着银杏叶,卷过玉梨的脚尖。
她站在原地,像一株被连根拔起的白梨树。
梨花落尽。
只剩一地碎雪。
和一颗,再也拼不回来的、心。
玉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s大回来的。
世界像被谁抽走了声音,银杏叶落在肩头,她感觉不到重量;风吹乱她的头,她感觉不到凉。
她的双腿像被装了别人的骨头,机械地迈步,迈过马路,迈上台阶,迈进那间逼仄的出租屋。
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像给心脏上了最后一圈锁。
她跌坐在地,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瓷砖上,却感觉不到疼。
疼的只有胸口。
那里像被谁掏空了,又塞进一把碎玻璃,再浇上滚烫的铅水。
每一呼吸,玻璃渣就割一次,铅水就烫一次,烫得她蜷成一团,像一朵被连根拔起、扔在盐水里的梨花,花瓣在盐里抽搐、卷缩、慢慢烂成一滩白。
成心的吻落在另一个女孩唇上那一幕,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慢条斯理地锯她的骨头。
“他……有女朋友了……”
她喃喃,声音碎得像被踩烂的瓷片。
“他……不要我了……”
她忽然笑了,笑得眼泪往下掉,笑得像个终于疯掉的傻子。
“原来我……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
她爬起来,膝盖在地板上拖出两道水痕,不知是汗还是泪。她打开抽屉,拿出那把水果刀,刀刃在灯下泛着冷白的、像月光一样薄的光。
她把刀抵在手腕内侧最柔软的那寸皮肤上,那里血管青得像两朵被冻住的小花。
“这样……就不疼了……”
她对自己说,声音甜得腻,像在哄一个犯错的孩子。
刀刃压下去,皮肤陷进去一点点,像雪地里被指尖按出的小窝。
可就在那一刻,她看见了母亲。
母亲站在乡下老屋的灶台前,围裙上沾着面粉,笑着对她说“梨梨,妈给你煮糖水梨,吃完就不咳了。”
她又看见了父亲。
父亲坐在沙上,背弯得像一张弓,却回头冲她笑“爸的梨梨,是最漂亮的丫头,将来要跳舞给全世界看。”
刀从手里掉下来,“当啷”一声,砸在瓷砖上,像一记迟到的耳光。
玉梨掩面哭泣,哭得像个终于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
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像要把灵魂从喉咙里吐出来。
哭到最后,她爬到床头柜前,打开那个暗格,拿出最后那包雪——还剩三分之一,在灯下泛着冷冷的、像碎冰一样的亮。
玉梨的舌尖刚卷住那点雪,世界便像被谁从中间撕开一道口子,甜味顺着裂缝灌进来,灌得她喉咙烫,灌得她眼泪往下掉,灌得她整个人像被泡进一缸滚烫的蜜糖里,甜得烂,甜得要碎掉。
先是耳鸣。
像无数只霰雪鸟在耳膜里同时振翅,羽毛扫过耳道,扫得她头皮麻,扫得她浑身一颤。
接着是心跳,咚、咚、咚,每一下都带着黏腻的回声,像有人把她的心脏挖出来,放在掌心反复揉捏,揉得血肉模糊,又揉得她想哭。
然后,世界开始融化。
镜子里的她忽然裂成两半,一半是哭到失形的周玉梨,一半是笑着扑进成心怀里的梨梨。
裂缝里漏出夕阳色的光,把宿舍的墙壁染成永不落幕的黄昏。
她看见成心站在她面前,赤裸,皮肤被光镀成暖金色,锁骨的阴影里藏着她无数次幻想过的温度。
“梨梨,”他声音低哑,像融化的蜜,“你瘦了。”
她哭着扑过去,双手环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口,贪婊地吸着他身上那股干净的、带着薄荷与阳光混合的味道。
她踮起脚尖,舌尖主动撬开他的唇齿,卷住他的舌头,像一朵饥渴太久的花终于喝到雨水,疯狂地吮吸、纠缠、吞咽他的气息。
“成心……我好想你……”
她声音软得像融化的糖,带着哭腔,却又甜得浪。
她跪下去,膝盖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双手捧住他那根早已昂扬的欲望,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子。
“让我尝尝你……”
她张开唇,一点点吞进去,吞得极深,喉咙被顶得疼,却不肯退,泪水顺着下巴滴落,滴在他脚背上,像一串滚烫的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