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刮过四合院,卷起地上的雪沫子,打在窗户纸上沙沙响。许大茂摔门出去后,娄晓娥在屋里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把碗筷收拾完。
院里隐约传来二大妈骂骂咧咧的声音,大概还在为那兔子肉生气。阎埠贵家的灯亮着,窗户上晃动着人影,像是在挑拣那些榛子。中院东厢房,贾张氏扒着门缝往外看,见人都散了,才缩回头。
“吵完了?”秦淮茹正在灯下补衣服。
“完了。”贾张氏关上门,压低声音,“陆科长出面说和,让许大茂退了一半钱。要我说,还是陆科长有本事,几句话就把事儿平了。”
秦淮茹手顿了顿,她想起刚才从窗户缝里看见的那一幕——陆远站在人群里,说话不紧不慢,院里那些难缠的主儿居然都听了。那种气度,那种沉稳,跟她认识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
“淮茹啊。”贾张氏凑过来,眼睛盯着她手里的针线活,“你说陆科长对咱们家这么好,咱们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表示什么?”秦淮茹声音有点冷,“妈,您别总想着占人便宜。陆科长帮咱们,是他人好,不是咱们该得的。”
“怎么说画呢,我没那意思!”贾张氏急了,“人家对咱们好,咱们得知恩图报!明天你去买点东西,给陆科长送过去,就说就说谢谢他平时照顾。礼轻情意重嘛!”
秦淮茹放下手里的衣服,走到窗边。后院西厢房的灯还亮着,昏黄的光从窗帘缝里透出来。她想起那袋白面,那块猪肉,那些布和糖,还有贴身藏着的粮票和钱心里某个地方又软又烫。
是该去谢谢他。可怎么谢呢?买点东西?她哪有钱买像样的东西?不买东西,空着手去?那更不像话。
秦淮茹咬咬嘴唇,转身从柜子里翻出那两块花布。布是新的,还没动。她摸着光滑的布料,心里有了主意。
第二天腊月二十,厂里了最后一批福利——每人半斤水果糖,算是过年的一点甜头。秦淮茹领了糖,小心地包好放进布兜。路过医务科时,她脚步慢了慢,往里瞟了一眼。
陆远正穿着白大褂给一个工人换药,侧脸在窗户透进来的光里显得很清晰。
秦淮茹赶紧低下头,快步走了。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咚咚跳。
下午下班回来,天还没黑。秦淮茹先回家放了东西,给孩子们每人分了两颗糖。棒梗舍不得吃,揣进兜里说要留着过年。小当和槐花倒是剥开糖纸舔得欢实。
“妈,甜!”槐花仰着小脸笑。
秦淮茹摸摸她的头:“慢慢吃,还有。”
贾张氏在厨房做饭,难得地没念叨。秦淮茹洗了手,从柜子里拿出那两块花布,又找出针线筐。
“你要干啥?”贾张氏探头问。
“给陆科长做双鞋垫。”秦淮茹低声说,“人家帮咱们那么多,我没什么能送的,做点针线活表表心意。”
贾张氏:“对对对!这个好!鞋垫实用,又不扎眼。你手艺好,做细致点!”
秦淮茹坐在灯下开始剪。针线在布上穿梭,渐渐找回感觉。她挑的是深蓝色底子带暗纹的布,耐脏又稳重。纳鞋垫要密实,一针一线不能马虎。秦淮茹做得很用心,手指被针扎了好几下,也顾不上疼。
天完全黑下来时,一双鞋垫做好了。针脚细密均匀,边上还绣了简单的云纹。她拿在手里看了看,还算满意。
“这就去送?”贾张氏问。
“嗯。”秦淮茹把鞋垫用干净手帕包好,又对着镜子拢了拢头。镜子里的人脸颊微红,眼睛亮亮的。她深吸一口气,出了门。
后院静悄悄的。许大茂家黑着灯,大概又出去了。陆远屋里亮着光,窗户上晃动着看书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