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是心有馀悸,心乱如麻,说的话有些颠三倒四,他自己也记不清了,但就是这个意思。
“你的命也是我的命”,“一旦有意外,不仅要了你的命,还要了我的命”,“我今後会好好护着你”。
可是,没过太久,林鸢就从他的怀中挣了出来,挽唇一笑,说了什麽“君子”,什麽“情义”。
她为他挡刀,知道有毒,却还喝下了瞿晏送来的药,只是为了君子之谊?
她难道要同他成为君子之交吗?
他要君子之交做什麽?他从来都不想同她淡如水,而是想甘如澧啊。
他想堵住她的嘴,让她别再说了。
可刚碰到她的脸,她下意识就偏开了头去。
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她唇边上破了口子,渗着血,吻了一定很疼,最後只是伸手,用指尖拭去了她唇角的血粒子。
他对自己说,还不是时候。再等等。
不过,快了。
出门,黑云蔽日,风雨欲来。
他用沾着血的手,写下了令司隶校尉前往大司马府邸,逮捕瞿晏的诏书。
林鸢一脸愤懑,腹诽不停。
林榆瞧见了她的神色:“我看见了,他抢了你葡萄。”
他拍了拍林鸢的脑袋,“等着,我去帮你报仇。”
说罢,他走上亭子去,同萧珣提议,每投一矢,输的人,就脱一件衣裳。
“萧公子喜欢冻葡萄?想来,是不怕冷的。”他望了望翘首以盼的林鸢一眼,笑道,“更何况,你我二人比,萧公子可没有故意输的由头了。”
他存心要让萧珣尝一尝冷的滋味。
林鸢服过大寒之物,是在宫里。林鸢闭口不提,他虽不知全貌,但萧珣对林鸢异样,让他觉得,无论如何,此事都与萧珣脱不开关系。
萧珣愣了一会儿神。
他依稀想起了小时候,是萧锦这个促狭鬼,生出了这样的主意,当即就把苏婵吓得捂眼跑了。萧锦笑得猖狂。
等萧珣输得只剩了里衣,萧锦依旧衣冠楚楚,他更是笑得前俯後仰。
当是时,萧钰不慎投歪了箭矢,箭一头扎到了旁边的溪涧,水花“恰好”溅了萧锦一身,萧锦于是也连里衣也没了。
萧钰推说:“明明是阿锦笑得太响,将我的箭矢震歪了。”
萧锦追着闹他,说他故意为之:“箭矢哪能往身後偏转了去?!”
最後投壶变做了几人在溪涧里泼水玩。
那是天狩三年的初夏。
“行。”等他回过了神,已经神使鬼差答应了下来。
不过是一人四矢,如是,轮两回而已。
哪怕对阵萧锦,他也早就不会输了。
萧珣最後只着中衣,在乍起的寒风中,将林鸢送回了听泉院。
输的那一箭,他馀光见到了林榆的广袖兜风扬起,而分了神。
他依稀见到,那袖口中,有什麽印记一闪。
萧钰的手肘上有一小块青色胎记。
他们玩水的时候,萧珣为了报复萧锦,灵机一动,称萧锦方才泼的水挟了石子,将萧钰的手砸出了淤青。
他拿出了长辈的气度,萧锦确实有那麽一会儿收起了张狂的笑。
可惜,过犹不及,他不仅收起了笑,还关切起了萧钰的伤情,不出一刻就发觉了端倪。
萧珣于是失去了叔父的尊严,被他追杀,脚下一滑,成了落汤鸡。
当然,一旁坐山观虎斗的萧钰也没好到哪儿去。滑倒时溅起的水花高三丈,全被萧钰接纳了。
……
他究竟是谁?
那是胎记,还是衣袖上的纹绣?
为什麽他一看见林榆,总是会无缘无故地想起……阿钰?
箭矢往林榆的手臂上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