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
“……那你怎么还敢帮我挂上去?”
“当然是因为,我也讨厌覃家人啊。”
十一岁的小少年拖声懒调,说出了不得了的话。
那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好像他不知道覃家如今在朝中越发风光,也不知道,尚书令覃敬如今已成了明昭帝的心腹重臣。
“嘘——”
小公主弯下腰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种话不要挂在嘴上。”
他看到晴光穿过她细软发丝,绒毛浮在白里透红的脸颊上,像七月枝头的鲜桃。
好想掐一下。
“你们羽林卫里那个叫覃珩的人,他欺负你了吗?”
小少年回过神来,睫羽忽动。
原来她不知道自己是谁。
只略微迟疑片刻,小少年笃定点头。
骊珠皱了皱鼻子:“我就知道,覃家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他怎么欺负你的?”
小少年心想,他平时与人为善,谁会欺负他呢?
“肯定是揍你了吧,”小公主自问自答地说了下去,“我听说那个覃珩五大三粗,一身蛮力,在羽林卫中常常痛揍其他同伴取乐,真是太坏了。”
小少年:?
明明是那些人不堪一击,管他屁事。
然而对上小公主正气凛然的眼神,想了想,小少年点点头。
“没错,太坏了……那公主要替我撑腰吗?”
满脸义愤填膺的骊珠表情一僵。
小少年看到她像吹鼓的牛皮一样泄了气,脸颊却因气氛羞恼而泛红——让人更想捏了。
“我可以替你向我父皇告状!”
憋了许久,骊珠终于憋出这一句。
“哇——”
小少年状似敬佩地拱手夸赞:
“公主真厉害。”
他的话取悦到了骊珠。
有人夸她模样生得可爱,有人夸她识字快静得下心,可从没有人夸过她厉害。
大概是出于某种同仇敌忾的心情。
骊珠有些同情这个被覃家长子欺负的小哥哥。
羽林卫由征战功臣、勋贵子弟,还有遗孤组成,她不知道这个小少年是这其中的哪一种。
她只知道他叫裴照野。
每日清晨傍晚,往来于兰台,她会遇见他。
“——其实我真的没有吃不饱。”
骊珠坐在兰台外的银杏树下,嘴里塞着一口热腾腾的糖糕,对裴照野强调:
“虽然都是我不爱吃的菜,但皇后也并没有克扣我什么,鸡鸭鱼肉样样都不缺……”
裴照野撑在剑柄上听她念叨。
他不喜欢待在那个不欢迎他的覃府,羽林营的训练虽然很有挑战,但有时也过于枯燥。
裴照野每日最期待的时刻,就是揣着热乎乎的吃食,去兰台外的银杏树下,等那个傻乎乎没防备心的小公主。
她一点也不像个公主。
不够跋扈,不够高傲,哪有公主会被几块糕饼哄开心的?
还一副自己不跟皇后计较,是为了朝政大局着想,不让明昭帝夹在中间为难的样子——
这么好欺负,谁看了不想趁机拿捏她一下?
听到一半,裴照野打断道:
“我还知道有家枣糕和桃酥做得不错,明日要吃吗?”
小公主沉思片刻,缓慢而用力地点头。
点头时,有糖糕的碎屑从她圆润脸颊簌簌落下。
“谢谢,你人真好。”她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