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永远不会见到她的那一面。
甚至,他至今都没有机会看清过她的真容。
……还要坐在这里,听覃珣说一堆软绵绵的废话。
“无需自责。”
覃珣抬起失焦的眼,一只宽厚的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我知道你处处掣肘,没关系,你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我来替你做。”
在覃珣仿佛得遇知己的目光中,裴胤之拎起一盏酒,递到了他的手里。
酒浆漾动,有一丝不属于美酒的苦涩。
覃珣一饮而尽,丝毫没有察觉。
宴饮结束,仆役们搀扶着主人归家。
“……覃玉晖!我送你的香囊为何不见了!这香囊是你说想要,我才绣了一个月送你的!得到手就不爱惜,下次我再也不送你东西了!”
覃珣刚沐浴毕,一出来,就被骊珠扔来的腰带砸了个正着。
仔细一瞧,上面那只香囊果然不知所踪。
骊珠怒气冲冲掀被上榻,熄灯的公主府再度燃起灯笼。
然而搜寻一个时辰,香囊仍不见踪影,连覃珣的枕头和被衾,也被玄英扔去了书房。
这一夜的裴胤之却心情颇佳。
那只遗失的香囊,静静躺在他的榻上。
一双祭奠太傅那日沾了泥水,而被骊珠丢弃的绣鞋,如今早已洗净,被他收入榻上的矮柜里。
还有从郑府中顺出来的墨宝。
太傅的墨宝他挂在明面上,但另一幅骊珠幼时习字留下的练笔,他却藏在箱子底下,防蛀的芸香草铺了一层又一层。
看着这些东西,他自己也有些费解。
……大概是以前当匪贼的老毛病犯了吧。
所以才会像捡垃圾的野狗似的,东叼一点,西捡一口,什么都往家里拿。
只是这些,就能让他如此愉悦。
如果能叼回覃珣最珍视的宝贝,该是令人何等兴奋的滋味?-
那夜之后,一贯身体康健的覃珣忽而发现,自己在某些不可言说的方面,竟然一蹶不振。
对于一生几乎顺风顺水,事事从不落于旁人的他来说,简直犹如晴天霹雳。
面皮薄的翩翩公子难以向任何人启齿。
只能一边借薛道蓉的名义顺水推舟,留在覃府,一边暗中寻医,医治隐疾。
“……会不会只是你厌倦了公主?”
“意外”得知此事的裴胤之,自然要替好兄弟排忧解难。
他望着覃珣,笑容里没有丝毫取笑之意,满怀包容和关切。
“或许,你应该试试其他女子,说不定会有起色。”
那双浓黑如墨的眼,几乎像蛇瞳一样竖起。
但出乎他的意料,覃珣毫不犹豫地拒绝。
不仅如此,他似乎还下定了决心,倘若他真的从此不举,他宁可替公主选面首入府,也绝不和离另娶他人。
……真他大爷的邪了门了。
裴胤之已很久没说粗话,但听到这种回答,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大骂。
什么狗玩意儿,都不举了,还要占着茅坑不拉屎。
滚一边待着去吧。
两年时间飞快而过,覃珣持之以恒求医,裴胤之忙于朝政之余,也仍不忘持之以恒地给覃珣下药。
明昭二十四年,这一年,裴胤之政绩斐然,开始插手军政。
主和派彻底死了拉拢他的心思,覃敬视他如洪水猛兽,有了不死不休的觉悟。
裴胤之也终于能腾出手来折腾他的儿子。
第一件事,便是买通了一名叫楹娘的舞姬。
雒阳城权贵聚会,必有女子作陪,楹娘得了裴胤之的吩咐,故意与那位覃驸马保持距离,绝不随便碰触,那驸马果然次次都选她来添茶倒酒。
时日一长,覃珣与楹娘也算点头之交,略能说几句话。
再然后,不知什么地方出了错。
某场宴饮后醒来,覃珣惊觉自己与楹娘竟然同榻而眠。
覃珣的世界简直天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