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泰接过傀儡灵,掌心泛起莹白佛光,口中诵念真言,声音低沉而肃穆。随着真言落下,一道道金色纹路顺着他的指尖渗入傀儡灵,原本淡蓝的灵光渐渐染上金芒,愈澄澈。他将傀儡灵递回,语气笃定:“已注入真言,可破邪祟遮蔽。”
玄阳子接过傀儡灵,屈指一弹,那灵鸟瞬间腾空而起,先是绕着他头顶盘旋一圈,似在确认方向,随即翅膀一展,化作一道金蓝交织的流光,径直飞向高空,朝着山林的方向飞去。
“跟上!”玄阳子一声轻喝,率先翻身上马,衣袍随风飘动。冯泰、裴玄素与二十余名士兵也纷纷跨上战马,缰绳一勒,马蹄声再度响起,紧紧跟在傀儡灵身后,朝着远方的群山疾驰而去。晨光中,这支小小的队伍如一道利剑,划破了仙关堡劫后余生的沉寂,向着未知的凶险进。
众人一路紧随傀儡灵,行进的路途忽缓忽急——时而钻进茂密却枯萎的山林,马蹄踏过腐叶与碎石,在灌木丛中艰难穿行,枯枝刮擦着衣袍出“沙沙”声响;时而又踏上平整官道,策马疾驰,马蹄“得得”声清脆急促,卷起一路泥土;时而还需转入狭窄的林间小道,侧身避开低垂的枝桠,连呼吸都要放轻几分。
原本一路的树木与灌木丛多有倒伏,显然是赤骸妖自仙关堡撤退时冲撞所致。可过了金钱河后,傀儡灵所指示的追踪路径,却与赤骸妖留下的痕迹分道扬镳。
为防是血魃使出的调虎离山之计,玄阳子当机立断,决定放弃沿痕迹追踪,仍以傀儡灵为引,继续深入山林。
奇的是,今日的郊野格外安静,连半只昨夜肆虐的邪祟都看不见,只有风吹树枝的轻响与马匹的鼻息声。裴玄素心中纳闷,忍不住凑近身旁的冯泰问道:“冯灵使,昨夜还随处可见赤骸妖,为何今日一路走来,连只小妖的影子都没见着?”
冯泰勒住马缰,放缓度,解释道:“昨夜血魃被道长消灭,它周身聚集的阴暗死亡气息瞬间溃散——那血魃本是邪祟核心,核心一散,方圆十里内的小妖邪物哪里还敢露面?早躲得无影无踪了。”
“原来如此。”裴玄素恍然大悟,目光转向前方带队的玄阳子。晨光中,师父脊背挺拔,衣袂随风飘动,操控傀儡灵的动作从容不迫。他心中不禁感叹:往日只知师父医道精湛,能解世间疑难杂症,却没料到师父的法力竟也这般高深,昨夜仅凭一己之力便稳住仙关堡危局,还逼退了凶残的妖物。
他又扫过身后随行的众人:有的士兵眉头紧锁,眼神里满是对前路的担忧,握着缰绳的手微微泛白;有的则目光灼灼,眼中充满对斩杀血魃、为兄弟报仇的期待;还有的神色复杂,似在权衡生死,又似在纠结退路。但无论心中所想如何,众人都紧紧策马跟随,不敢有半分怠慢,傀儡灵划出的金蓝流光在前引路,如同一盏希望的灯,指引着这支队伍向未知的方向进。
队伍跟着傀儡灵一路前行搜索,马蹄踏过山路的碎石,穿过林间的薄雾,不知不觉间已过了近两个时辰。待行至一处半山腰,玄阳子随之勒住马缰——此处地势开阔,没有浓密树木遮挡,视野极佳。
裴玄素顺着众人的目光远眺,只见远处的金钱河如一条碧绿的绸带,蜿蜒着穿过山谷,最终流淌过一座县城———那县城正是上津,此刻城中炊烟袅袅,白色的烟柱在晨光中缓缓升起。
上津城周遭依然绿意盎然,而此刻他所在的地方却草木枯萎,树枝上残余对树叶大部分都已经脱落,只剩几片还有些许绿色的枯叶悬挂在枝头。
裴玄素抬手去折身旁的一枝枯枝,他手指刚触碰到枯枝,便听到啪的雨声脆响,那枯枝应声而断。
他看着周遭依旧寂静的山林,没有一丝的生气,唯有一片如同被大火烧过的黑灰之地,没有野兽和鸟鸣,只有风穿枝叶的“呜呜”声,透着一股死寂。
“上津还是这般安然无事……”有士兵低声呢喃,语气里满是松快。众人看着那座安然无恙的县城,眼中的神色悄然变化——先前的凝重与担忧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如见曙光般的欣慰,连紧绷的肩膀都不自觉放松了几分。
海县尉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目光扫过四周,忽然指着山脊,惊叹道:“诸位瞧瞧这山头的走向——咱们这是朝着铁箍云峰去了啊!”
一旁的张言也凑过来,眯眼望着山脊的方向,连连点头附和:“没错没错!这山翻过去,再走约莫一个多时辰,就能抵达铁箍云峰了!”
裴玄素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暗自思忖:原本众人计划从仙关堡查探完毕后,再专程前往铁箍云峰追查血魃踪迹,没成想如今跟着傀儡灵追踪,竟恰好朝着铁箍云峰而去。他想起钱刺史此前提及的“铁箍云峰大战”,又联想到上津城诡异的邪气屏障,心中愈笃定——那铁箍云峰里,定然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许正是解开血魃作乱与上津异象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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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阳子朗声道:“原地歇息片刻,让马匹也喘口气。”说罢剑指轻弹,让傀儡灵在半空继续盘旋警戒,防止血魃踪迹逃脱。
众人纷纷下马,有的士兵从行囊里掏出豆子和豆渣,送到马匹嘴边;有的则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拿出干粮就着水囊慢慢吞咽。裴玄素找了块平坦的石头坐下,咬着麦饼,抬头望向天空——从仙关堡出时,天上还乌云密布,此刻云层却渐渐散去,湛蓝的天空一点点显露出来,温暖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向大地,落在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山间的寒意。
士兵们边吃边聊,渐渐打开了话匣子,没人再提血魃与妖物,只闲谈着平日里的琐事:谁家的孩子刚满周岁,哪处的酒肆酿的米酒最醇厚,下次休沐要去哪家铺子采买……人群里偶尔传出几声笑谈,轻松的氛围在山间弥漫开来,若不是众人身上还带着未洗去的血污与尘土,竟全然不像是在追击凶邪的途中,反倒像是一场寻常的郊外休憩。
众人歇息了约莫一刻钟,玄阳子抬手收起水囊,沉声道:“好了,时辰不早,继续赶路。”
士兵们立刻起身,麻利地收拾好行囊,给马匹紧了紧鞍具。玄阳子剑指在空中轻轻一划,半空盘旋的傀儡灵瞬间收起圈形轨迹,化作一道金蓝流光,朝着前方山林低空掠去,开始细致搜寻血魃踪迹。
队伍继续前行,山路却越来越崎岖——路面碎石遍布,不时有岩石凸起挡道,马蹄踩上去直打滑,根本无法骑行。众人只得下马,牵着缰绳,一步一步小心跋涉。道旁枯萎的灌木枝条不时刮擦衣袍,细些的“噼啪”折断,在寂静的山林间格外清晰。
待艰难翻过山腰,眼前豁然开朗——只见远处层峦叠嶂间,一座山峰赫然矗立,正是铁箍云峰!山体被浓雾紧紧缠绕,只露出半截青黑色的岩壁,峰顶直插云霄,在湛蓝天幕下显得格外巍峨,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神秘与压迫感,一眼望去便让人心神为之一凛。
“那就是铁箍云峰!”有士兵忍不住低声惊叹。
众人沿山道继续下行,至山脚处,路面竟渐渐平坦,化作一条可容马匹通行的土路。大伙纷纷上马,冯泰一勒缰绳,转头对玄阳子道:“道长,前路好走了,可提赶一程。”
玄阳子点头应下,剑指轻划,傀儡灵的度也随之加快。队伍紧随其后,马蹄声在空旷的山脚下响起,朝着铁箍云峰的方向疾驰而去,那座藏着无数秘密的山峰,也离众人越来越近。
众人策马紧随傀儡灵,马蹄踏过山间土路,扬起阵阵尘土,终于在一个时辰后抵达铁箍云峰山脚。傀儡灵并未停歇,化作金蓝流光继续向前低空搜寻,似已嗅到邪祟气息。
海县尉勒住马缰,目光落在前方一条杂草丛生的小径上,对着玄阳子拱手道:“道长,这条路便是此前我等带兵遭遇血魃时走的路——那日我们就是从这里进山,在山谷里便遭了血魃突袭。”
他伸手指向不远处一块一人多高的黝黑巨石,“您看,拐过那块巨石,里面便是一处狭窄隘口,穿过隘口就是山谷腹地,也是我们先前与血魃交手的地方。”
玄阳子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微微颔。再看四周山林,和此前经过的山林那般,草木皆呈枯萎之态,叶片泛着焦黑,像是被烈火灼烧过一般,死寂得骇人——没有鸟鸣,没有虫嘶,更无半分野兽踪迹,唯有风穿过枯木枝桠,出“呜呜”的声响,透着股阴森寒意。好在头顶阳光未散,暖融融地洒在身上,稍稍驱散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队伍缓缓前行,待拐过那块黝黑巨石,眼前果然出现一道狭窄隘口——两侧岩壁陡峭,仅容五匹马并行通过。
玄阳子目光扫过道旁的树木与低矮灌木,被冲得东倒西歪,断枝残叶散落一地。
他循着这些痕迹向远处望去,痕迹一直蔓延到山脚的峭壁。在看向不远处十余丈高的峭壁,岩壁上赫然布满密密麻麻的爪痕,再往上,连峭壁边缘的树木也遭了殃,被冲得凌乱不堪。
“看来赤骸妖和血魃走的不是同一条路。”冯泰在一旁道。
玄阳子点头:“赤骸妖不会飞,要紧跟血魃,自然会选最近的路线。它们没有灵智,可不管前头是峭壁还是深谷。”
说话间,玄阳子瞥见灌木丛上挂着一块碎布。策马走近细看,是块衣裳的残片,血腥味中夹着浓烈的邪气——应是赤骸妖身上原本所穿的衣物。
傀儡灵在空中盘旋一圈,随即径直朝着隘口内的山谷飞去。玄阳子抬手示意众人放慢度,士兵们纷纷握紧兵器,目光警惕地扫过两侧岩壁与脚下路面,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紧随傀儡灵身后,一步步向山谷深处进。
队伍刚踏入山谷,玄阳子便问身旁的海县尉:“这谷中可有瀑布?”
海县尉摇了摇头:“有没有瀑布在下不知,不过铁箍云峰其他地方倒是确有两处瀑布。”
玄阳子微微颔,不再多言,只继续跟着傀儡灵向前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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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玄素便打量起四周——这山谷被几座山峰环抱,地势起伏,既有平缓的斜坡,也有陡峭的岩壁。
谷中原本茂密的山林如今已是一片焦黑,寻不见半点绿意。路面倒还算平整,只是偶尔能在枯草丛或石缝间,瞥见一两件散落的兵器:有时是半截横刀,刀身深陷土中,只露一截黯沉的刃;有时是一支断了箭簇的弩箭,半掩在枯叶下,箭杆上还沾着早已黑的血点。甲胄的碎片更是零落,大多只有指甲盖大小,混在碎石里,不细看根本难以察觉。
这些都是上一场大战留下的痕迹。众人一面行进,一面警惕地环顾四周,防备着随时可能出现的袭击。
随着往谷中深入,遗落的物件渐渐多了起来。先是路边的断枪多了,有的斜倚在岩石旁,枪头弯折变形;再是甲胄碎片连片出现,有的是护肩残片,有的是胸甲碎块,边缘还留着被利爪撕裂的痕迹,上面凝结的血渍虽已干涸,却仍透着骇人的暗红。
最显眼的是破烂的旌旗碎布,被风卷着在谷中飘荡,有的缠在低矮的灌木上,有的挂在枯树枝桠间,布面上模糊的“唐”字被血污浸染,风一吹便“哗啦”作响,似在诉说着此前的厮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