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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第17页)

苦工们顶着烈日,裸着上身,汗流浃背地夯土、背石、打坯,每个人都垂着头气喘吁吁,像是下一秒就会晕倒似的。

手拎鞭子的监工站在旁边亦是不住地擦汗,看到有谁动作慢了,上去就是两鞭子。

长鞭抽下去,血水混着汗水,蛰得人浑身一哆嗦。

李翩看到这一幕,不禁蹙起眉头。

刚一扭脸,却又惊诧地瞧见一个认识的人——杂石里的里魁冯三钱。

冯三钱的皮肤被烈日晒得黝黑发亮,遍身汗水淌下,此刻虽然拎着夯土锤一下下地打土坯,却已是极度虚弱,每砸一锤下去身体就跟着晃一下,看得人战战兢兢。

李翩讶然,紧走两步上前拉住了冯三钱。

“冯阿叔如何在这儿?”

冯三钱扭头一看是李翩,同样也吃了一惊,喘着粗气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这白马塔。你这是犯了何事?为何不去田里耕作却在这筑塔?”

服徭役是百姓不可免脱的无偿劳作,什么修桥铺路、开山搬石、挖渠运粮等等,皆属此类。苦役是老百姓们的通俗说法,特指恶劣条件下的繁重劳动,譬如此刻顶着烈日筑塔。

但凉国立国之初,李暠要恢复家国秩序,与民生息,曾言“杂役苦烦,徭役伤民”,遂将服徭役的人数和服役时间都做了明确规定。

按理说冯三钱这会儿并不需要服役,除非他是犯了什么事儿。

冯三钱抹了一把淌进眼睛里的汗,发出一声苦笑,大概是这汉子心里撑着的那口硬气,让他没跟李翩说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白马塔的监工是太守府一名书吏的小舅子,恰好见过李翩,远远瞧见小郎君正站在那儿跟个浑身脏臭的役卒说话,唬了一跳,赶紧屁颠屁颠跑过来,点头哈腰道:

“这大热天的,小郎君怎么来了,别站日头下面,当心惹了暑气。”

李翩面有愠色,问道:“这么热的天气,为何还要服役?”

监工呵呵一笑,抬起鞭子指了指面前那些正在做苦工的人:“他们这些人啊,全都是拖拖拉拉不肯缴丧税的刁民,太守大人让全拿了来,现下正以役抵税。”

“缴不上丧税就要平白加役?”李翩听了这话很是惊讶。

“您不知道?”那监工生着一双小眼睛,此刻眯缝着双眼,透过微肿的眼皮看着李翩,总觉得表情带着些嘲讽。

李翩茫然地摇头:“不知道。”

监工“哧”地一笑:

“您是太守府小郎君,不知道这事儿也不足为奇。太守大人的意思是,丧税是为祭奠先王而征,不缴丧税就是对先王不敬,必得服苦役以示惩戒。既然是苦役,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吹着小风守城门不是,正好这白马塔要修葺加高,就让他们来此出力。”

此言一出,那边冯三钱刚举起来的夯土锤猛地顿在了半空,不敢置信地扭头看着李翩。

“你是太守府的人?你是李太守的儿子?李椠是你爷?”

三句话问罢,已有压不住的怒火。

李翩看着冯三钱愤慨的面容,忽地有些无措,轻声道:“……是。”

冯三钱将手中夯土锤猛地砸向地面,又狠狠吐了口唾沫,厉声骂道:“狗东西!”

“你他娘的好大胆子!”

监工怒喝一声,举起鞭子抽在冯三钱背上,抽得冯三钱踉跄两步,全靠夯土锤撑着地才勉强站稳。

李翩问那监工:“有多少人缴不上丧税?”

“这事儿小的哪能知道呢,小的又不是税吏。小的只知道,反正人数不少。”

冯三钱咬着牙,待这阵鞭抽之痛过去后,再次冲李翩吼道:

“老子告诉你有多少人!整个杂石里有一半人家缴不上!就连教你识字的云阿爷都差点被绑走!你们这些该死的畜生,王八羔子!”

“闭上你的狗嘴!”

监工举起鞭子又要打,却被李翩一把抓住。

日头太过毒辣,不过就是站在太阳地里说了几句话,他现在已觉得有种眩晕之感席卷全身。

当然,也许这眩晕感并非来自凶狠的阳光,而是来自冯三钱的话——连云识敏也差点儿被绑走……那么……云安……

“云家姐姐呢?”李翩费了些劲儿才问出这句。

“干你屁事!”

冯三钱骂完,拎起手中夯土锤继续锤坯,再不搭理李翩。

*

李翩没回声闻寺,离开白马塔后立刻直奔杂石里。

自上次和云安相决绝,二人已有数月未见,此时此刻,他简直是揣着一颗酸甜苦辣五味俱全的心走上去杂石里见云安的路。

他的傲气让他别再往前走——那可是个拒绝你的女人,那女人心高气傲,人家瞧不上你呢。

他的真心却让他再快些走——那女人有没有出事?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委屈?

他的自馁却又让他怕得不敢走——数月未见,她想过我吗?会不会再一次拒绝我?再次赶我走?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李翩终于又一次站在了云家门前。

院门敞着,云安搬了个胡床坐在檐下缝衣服——那里不晒太阳,又恰好是个风口,还算凉爽,屋子里实在是太憋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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