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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春宴图》没什么大的损坏,赵阔曾经题字的地方被火烧了个洞,污水洇湿了画面,其余都还可见。

穆宜华审度一番,心中大致有数,本想自行上街采买修复用具,但心思一转,在纸上列下清单转手请于汪其越。

那么多东西至少要五两银子,要是买好点都不止,她才不花这个冤枉钱。

可汪其越家大业大显然不在意这些小钱,大手一挥便拨了三十两让穆宜华看着买,若是瞧着更好的,钱不够再问他拿。

穆宜华得了令,开心地从街上搜罗回来一大堆物件儿,挑了天晴朗的日子开始动工。

支起斜架,穆宜华将画卷展开平铺其上,又命人取来沸水以壶装之,自空白处浇灌下去,又拿上排刷引流,用稍微晾凉的热水缓慢冲洗画心,黄黑色的污水自画上被一点点带下来。她又用热毛巾拧成长条,在画上轻推慢滚,边滚边挤,如此几番,污水渐渐转成茶色,用巾帕吸至半干,将画转移到阴凉处覆盖,开始拆背面的命纸。

汪其越今日得空,听闻她已经开始修画便过来瞧瞧,却正巧看见府上的仆人也都围在书房的窗边张望,口中窃窃私语:“哎,这穆娘子是真有能耐啊,刚刚看见她拿着那沸水浇下去,我心肝儿都颤了一下,这要是把画卷给烫坏了可怎么办啊……”

“穆娘子说了,这副画出自大内,用纸用色用墨都极为讲究,过一遍沸水根本坏不了,就是要这么修的!”

“哎,你们是不知道,穆娘子去买纸的时候在书画坊里转了一圈,都看不到想要的,直接给掌柜的列了清单,说要按照上面的原材去做,贵了好多钱呢。我本来还问穆娘子需不需要买颜料,穆娘子说画色没有脱落不需要买,若是真要买,那就不能用银子了,得用金子。”

“金子?什么颜料这么精贵啊?”

“穆娘子说了,这副画的颜料都是用矿石磨出来的,耗费巨大人力物力财力,可不是随便几十两银子就能打发的了。所幸画心保存完好,只要重新做了命纸买了墨就可以了。”

汪其越站在远处听着,眼神又望向在书房里头忙碌的穆宜华。

她已经将背后的命纸细心剥离,又用水滴修补小漏洞,画心上浆拣毛,拖平命纸,背光阴干。背光所见极多裂痕,穆宜华亦裁下稀碎宣纸背后填补,最后阴潮上墙,以待晾干全色。

一切完工已是日落月生,书房里也点起了温暖的烛火。

穆宜华交代完汪府下人注意事项,便起身要告辞,忽然有侍女进来传话,说老爷想留穆娘子用晚膳。

穆宜华心中想着穆长青,本想推脱,侍女又开口说穆小郎君那里已经有人送去饭菜了,让她在此处安心用饭。

这是定要留下人的架势,穆宜华也没说什么一口应下。

今日的汪府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穆宜华跟着侍女一路走到前厅,便看见路上许多人看着她笑——那种惊讶、艳羡、恭维的笑意。

汪其越准备的晚膳很是丰盛,鸡鸭鱼肉山珍海味,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年三十过除夕了呢。

可转念一想,富裕人家吃东西就是逢喜欢的吃,谁还挑日子呢?如此想着,穆宜华便也心安理得地坐下。

席间只有他们二人,等到门关上也不见有其他人来,穆宜华问道:“尊夫人呢?怎的不见她来?”

“夫人多年前离世,如今有一孩儿送去了绍兴大儒处读书,逢年过节才回来一趟。”汪其越示意侍女给穆宜华斟酒。

穆宜华推辞喝茶:“原是如此。”

她转移话题:“明日若天气晴朗,我一早过来补色,阴干后重新装裱便完成了。”

汪其越笑:“当初蓝先生向我保证能在一月中修补完成,你这不过花了半月就能完工了?”

“能啊。”穆宜华尾音微勾,略有些骄傲。毕竟是师叔嘛,又怎能在小辈面前丢脸呢?

“一直未敢询问穆娘子的过往,可穆娘子这一手的傲人技艺属实夺目,在下冒昧请问……您师从何处啊?”

这问的哪是师父,而是身世啊,若是曾经温饱难足,又怎会有闲工夫去将这等东西学到精进?

在聪明人面前装傻就是最蠢的行为,穆宜华开门见山,也不藏着掖着:“如汪老板所见,我就是从汴京逃难出来的,可究竟是商贾之家还是官宦之家,我不想明说,想来汪老板也不会强人所难吧。”

汪其越闻其言,面有了然之意:“初见穆娘子便觉气度不凡,果然是身世坎坷之人。穆娘子有如此才能,拘于玉衡当,甘心?”

“实不相瞒,这世人总觉得女子不如男,许多男子能做好的事情他们却认为女子不能,可冯三叔却不如此,他选我就只是因为我的才能,我很感谢他。”

汪其越注视着她,颇有些惊异她能说出这番话,旋即又笑道:“穆娘子有情有义,在下甚是感佩,但有一事我还是要同你明说。你才华难得,若只是局限于一间当铺一幅画,很是可惜,你若是愿意,可来我麾下,你也不用着急答复我。九月十七,在明州城郊有一随园秋宴会,届时两浙路许多书画大师皆会赴宴以诗画会友,你若愿意我带你去。”

画师想要发迹,单纯靠书画买卖根本成不了大器,即使能成耗时久矣。可若是能见着前辈,不说提携,哪怕只是点评几句,在宴会上露个脸留个印象,那也是千金难求的。

穆宜华感谢冯三叔知遇之恩,却也不甘于仅仅如此,不然她也不会抱着月饼和秋露来到汪府——她想要的,更多。

“今日用完膳,我叫人送你回去,你可以明日再来……”

“好,我跟您去。”

汪其越见其如此干脆,失笑道:“不怕我是骗你的?”

“生意人最重要的是讲诚信,您这么年轻却能在明州城挣下那么一份家业,显然是个厚道诚信的人,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跟着您。而我,只是个无名小辈,无财无权无势,您图我什么?再退一万步讲,您与冯三叔有交情,我又是他保下的人,您不会骗我的。”穆宜华眨了眨眼睛,笑回道。

《春宴图》很快就修复完毕了,穆宜华最后补了赵阔的题字。她的字自小就是临摹赵阔的,是以补断于她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重新装裱的画卷在汪其越面前徐徐展开,人物重现荣光,五色重现光彩,那些汴京旧人旧事旧梦如在眼前。

汪其越沉溺其中,拊掌叹息:“好手笔,真是好手笔啊!浑然天成,竟让人看不出纰漏修补!穆娘子真是高手!我看这画无有落款,只有一处题字两处印章,这题字的定然是民清此人,那作画的这个夭夭……夭夭……”他咂摸着,“莫不是个女子?”

汪其越扭头看穆宜华望寻求认同。

穆宜华低头喝水,装傻充愣:“可能吧。”

“此二人必定是夫妻。”

穆宜华被水呛死。

画卷被收起来,汪其越又命人拿上一套衣裳和头面,铺开一看,是当下时兴纹样的湖蓝色褙子、玄色三裥裙各一件,还有水晶簪象生花等各一套,未等穆宜华问,他便开口:“十七日要去的地方非同小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给你准备了一套衣裳首饰,你就当我多事,收下吧。”

穆宜华懂事情分寸,何况她还帮他补了画了,这点报酬她还是会心安理得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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