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下?钥前?夕,奉德帝人在寝殿。起先,他听禀告说,裕国公提前?返京,人在皇城门?外?紧急求见。有前?锋营相关之重要军情?,求见面圣,请求定夺。
当时,奉德帝噙着笑,摊开御案镇纸下?镇着的一张空白绢帛,提笔写下?“驱虎吞狼、虎狼齐灭”八个?大字,对左右笑说:
“朕这位国公的性子,朕是知道的。他上赶着主动?觐见,必然报好消息来了。传他进殿。”
左等右等,没等到觐见的好消息,却有内侍跑入内殿,哭哭啼啼地跪倒:“大事不好,皇城门?下?喊门?的不是裕国公,是河间?王!借口觐见,领兵冲入宫门?,河间?王要造反啊,陛下?!”
奉德帝难以置信,暴怒惊起:“他敢!”
然而,短短片刻间?,“河间?王叛军”已旋风般攻破几层防御,直奔寝殿而来。众多将士们怒吼:“除国贼,清君侧!”
“河间?王被奸相所害,险些战死!前?锋营几乎全灭!将士浴血奋战,被国贼背后暗害!”
“禁军儿郎们让路,吾等不欲对战!河间?王求见圣上,除国贼,除奸相!”
匆忙奔来迎战的皇宫千羽卫禁军迟疑起来。
有千羽卫校尉小声?指点:“河间?王找林相晦气?林相不在内廷啊,各位去外?皇城的政事堂寻他……”话音未落就?被毫不客气按倒在地,“缚了,卸兵器!”
哗啦啦卸下?大批兵器。
火把晃动?,奔跑中的甲胄震响。门?户紧闭的内殿当中,众内侍面色如土,耳听奔跑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光明晃晃映上了内殿窗棂。
奉德帝高坐在丹墀御座之上,冷声?道:“朕这位好五弟,自小性情?孤戾,不似宗室众儿郎。鹰视狼顾,动?辄噬人。朕早知道,他会有谋反之日……朕早该除了他的。”
大殿内一片死寂,除了他自己嗡嗡的回音,并无任何声?响。
奉德帝抬高声?音:“冯喜,人呢。”
蟠龙柱后转出一个?人影,冯喜跪倒在丹墀下?,“老奴在此?。老奴陪伴圣驾。”
“出殿去。”奉德帝冷冷道:“替朕传话给河间?王。”
“老奴遵旨——”
“去,当众高声?地传:河间?王萧挽风,并非邺王之子,亦非高祖之血脉。其母邺王妃,失陷于突厥乱野中一日一夜,归而有孕。其父邺王隐忍家丑,将此?子抚养长大。”
“逆贼萧挽风,冒领宗室萧姓,血脉不明之奸生子也,何敢动?摇我社稷?”
奉德帝把心中积蓄已久的毒液吐露了个?干净,大为畅快,喝道:“你这老奴可听清了?为何还不去殿外?传话?”
冷汗一滴滴地,从?冯喜的额头滴落金砖地面。
冯喜带着哭腔哀求:“老奴奉命出殿传话,触怒了河间?王,老奴就?回不来了。老奴侍奉陛下?二十?余年,忠心耿耿,老奴舍不得陛下?啊!”
“陛下?,河间?王今夜所图,无非“清君侧,除奸相”。陛下?为何不顺应时局,处置了林相,下?令河间?王退兵?老奴还想继续侍奉陛下?啊……”
奉德帝暴怒,“你这老狗!不敢置生死于度外?,还敢说效忠于朕?朕这些年待你不薄,换不得你一条命?!河间?王就?在殿外?,你去是不去!”声?色俱厉,御座上愤怒按住剑柄。
冯喜大惧,拼命磕头道:“老奴愿意,老奴愿意,陛下?息怒!”急忙起身?奔向殿门?。
沉重的内殿门?打开了。奉德帝满意地放开剑柄,注视冯喜的背影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阉人一条贱命何足道?
以冯喜一条命,把河间?王从?小说不清楚的存疑身?世散布出去,换河间?王身?上一辈子洗不清的脏水。
血脉不明,不堪为社稷主……
冯喜一条命,值得!
他满意地竖起耳朵细听。
等来等去,却始终未等到他想要的言语。耳边只传来冯喜一声?大喊:
“河间?王殿下?……老奴愿意投诚啊!!”
众多披甲将士团团围拢在寝殿四周,明火执仗,几百双眼睛无声?地注视着冯喜——这位煊赫一时的御前?大宦,从?内殿门?缝里抖抖索索挤出殿外?,小碎步快下?几十?级的汉白玉台阶,直奔萧挽风面前?。
“殿下?,老奴愿意投诚!老奴密报,天子如今正?坐在内殿里头!”冯喜凑近两步,含糊地告密:
“天子不肯处置林相,有威胁殿下?之心。”
萧挽风勒住躁动?的战马,讽刺地一弯唇,“天子有威胁之心?威胁什么?。”
冯喜唰的往地面上一趴,在马前?五体投地:
“具体想拿什么?威胁殿下?,老奴没听清,老奴急着奔出殿外?投诚!内殿如今防御空虚,里头只剩十?几个?内侍宫人,都不顶用!殿下?推开殿门?直入即可。”
头顶有一道犀利目光往下?,如刀锋缓缓刮过他头皮:
“这些年,天子对你不薄。你临阵叛主?”
冯喜不敢抬头,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连连磕头分辩:
“老奴弃暗投明!老奴统领内廷多年,知晓许多的宫廷暗事!老奴愿意投奔明主,把这些暗事如数吐露给殿下?啊——”
脊背猛地一疼,萧挽风牵着战马,抬脚从?冯喜背上漠然踩过。
“宫廷暗事,与本王何干。本王今夜求见御前?,为的是:清君侧,除奸相。”
冯喜龇牙咧嘴,不敢动?弹,趴伏在地:“是,是,清君侧,除奸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