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宝,叫婶。”赵老实推了推儿子,声音带着点讨好。
小宝把头扭向一边,哼了声,转身跑进里屋,“砰”地关上了门。
晚饭很简单,玉米糊糊就着咸菜。赵老实给她盛了碗稠的,自己喝稀的,说“你路上累,多吃点”。梨花没胃口,扒拉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夜里,赵老实睡外屋的小炕,让她睡里屋。梨花躺在炕上,闻着被子上的霉味,翻来覆去睡不着。墙上贴着张褪色的红喜字,边角卷了起来,是赵老实和他亡妻结婚时贴的。
她摸出育秧手册,借着月光翻到夹着槐花的那页,指尖抚过干枯的花瓣,忽然听见外屋传来咳嗽声,一声接一声,像破风箱在拉。她披衣下床,走到外屋门口,看见赵老实蜷缩在小炕上,用被子蒙着头,肩膀一抽一抽的。
“你咋了?”她推开门,声音带着点迟疑。
赵老实慌忙掀开被子,脸涨得通红,摆着手说:“没事,没事,老毛病了,呛着了。”
梨花却看见他枕头边的手帕上,沾着几点暗红的血。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没说过自己有病,更没说过会咳血。
“你……”她想问什么,却被他打断了。
“真没事,”他把帕子往怀里塞,眼神躲闪,“天不早了,你快去睡,明儿还得早起。”
梨花没再追问,转身回了里屋。炕还是凉的,可她觉得比炕更凉的,是心里那点刚冒头的、想安稳过日子的念想。他骗了她,就像王媒婆没说他有病一样,这桩婚事从根上就带着隐瞒。
她坐在炕上,看着窗外的月亮,想起狗剩。狗剩从不说谎,他说“明天给你摘槐花”,第二天一准把带着露水的槐花捧到她面前;他说“水稻能丰收”,就拼着命去侍弄,一点不敢偷懒。
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落在育秧手册上,把“育秧”两个字洇得模糊。她这是嫁了个什么人?这个家,真的能给她遮风挡雨吗?
外屋的咳嗽声还在继续,断断续续的,像在敲打她的神经。梨花把被子蒙在头上,想捂住耳朵,可那声音还是钻进来,和狗剩临终前的喘息声重叠在一起,让她浑身冷。
天亮时,她看见赵老实把带血的手帕埋在了院角的菜地里,动作慌张,像在埋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梨花站在门口,看着他佝偻的背影,忽然明白了——他娶她,或许不只是为了知冷知热,更是为了找个人在他倒下后,能照看他和这个家,能照看小宝。
她成了个替代品,一个免费的劳力,甚至可能……是个送终的人。
早饭时,小宝故意把筷子扔在地上,说“被她碰过的东西脏”。赵老实瞪了儿子一眼,却没舍得骂,只是捡起来,用布擦了擦,自己用了。
梨花看着这对父子,忽然觉得很累。她站起身,拿起扫帚开始扫院子,把昨晚掉的落叶扫成一堆。风从院墙外吹进来,带着初春的寒意,吹起她额前的碎。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过多久,也不知道赵老实的病有多重。她只知道,自己又一次被命运推到了风口浪尖,往前是未知的病痛和猜忌,往后是回不去的过去和空荡的破庙。
扫到院门口时,她看见墙根冒出了几棵青草芽,顶着泥土,怯生生地探着头。她忽然想起狗剩说的,“草都能从石头缝里钻出来,人凭啥不能好好活?”
是啊,总得活下去。哪怕这日子像杯掺了苦药的水,也得捏着鼻子喝下去。
她把扫帚靠在墙上,转身往灶房走,想去烧点热水。路过外屋时,看见赵老实正偷偷往嘴里塞什么东西,看见她,慌忙把手背到身后。
梨花没问是什么,只是掀开锅盖,往锅里添了瓢水。火塘里的柴“噼啪”响着,映得她脸上忽明忽暗。她知道,往后的路,怕是比在破庙里的冬夜,还要难走。
可难走,也得走下去。她的眼泪,似乎在离开狗剩坟头的那一刻,就流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只有咬着牙往前挪的力气,像田埂上那几棵刚冒头的草,不管刮风下雨,先把根扎下去再说。
锅里的水渐渐热了,冒出白气,模糊了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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