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吴的手很稳,但掌心已沁出一层薄汗。
那枚哑光u盘静静躺在他摊开的掌心,玄鸟衔枝的纹样在晨光里泛着幽微铜绿,像一截从百年祠堂门楣上剥落的旧魂。
他没看二楼窗后——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有风拂过窗框时,一缕极淡的反光掠过玻璃,快得如同幻觉。
他只是缓缓蹲下身,从锅炉房铁门后拖出一只锈迹斑斑的金属工具箱,掀开盖子,取出一台巴掌大的便携式加密读取器。
外壳是军用级钛合金,接口处嵌着三枚微型散热鳍,此刻却一片冰凉。
他将u盘轻轻推入卡槽。
“咔。”
一声轻响,几乎被远处梧桐岭方向传来的第一声鸟鸣吞没。
读取器屏幕骤亮,幽蓝光晕映亮他沟壑纵横的脸。
进度条未动,数值却开始跳升:c……c……c……
李浩杰的声音几乎是同步切进耳道,语快得紧:“别拔!它在预热——内置温控自毁芯片,阈值设定在c,熔断倒计时o秒!”
叶雨馨站在锅炉房门口,风衣下摆垂落如刃。
她没动,只抬手,在加密平板边缘划出一道短促弧线——指令无声下达:【冷备份协议,七路离线镜像,启动。】
“收到。”李浩杰的声音顿了半拍,“第七路……接驳聋哑学校锅炉房工控机。老吴,电源稳住。”
老吴喉结一滚,左手已探向身后配电箱。
他没开总闸,只拧开侧盖,指尖精准拨开两根裸露铜线,接入一枚提前焊好的转接模块。
老旧工控机屏幕“滋啦”一声亮起,蓝光昏黄,系统界面停在dos命令行,光标无声闪烁。
数据流开始奔涌。
屏幕上,进度条如逆流之鱼,艰难爬升:………………
温度数字同步跃升:du……
叶雨馨耳后通讯器高频震颤,实时回传着读取器内部热成像——芯片核心已呈暗红,散热鳍边缘开始泛白。
秒。
“!”李浩杰低吼。
老吴忽然抬起右手,拇指重重按在工控机键盘一个锈蚀的f键上。
那一瞬,整台机器出沉闷嗡鸣,风扇狂转,积尘簌簌而落。
o。
o秒。
“滴——”
尖锐蜂鸣炸响。
u盘外壳“嗤”地喷出一缕青烟,随即软化、塌陷,金属表面迅卷曲、熔融,像被无形之火舔舐的蜡。
读取器屏幕骤黑,只剩一行残影般的数据提示:【镜像完成|校验通过|源体损毁】。
老吴慢慢松开手指,掌心摊开。
u盘已不复存在。
唯余半片指甲盖大小的金属铭牌,边缘熔得歪斜,却仍固执地保留着蚀刻纹样——玄鸟双翅断裂,残月半隐,下方一行细小阴文,字字如针:
徐氏伦理备档·绝密
他没碰它,只将铭牌轻轻放在读取器冷却后的金属外壳上。
十分钟后,徐墨辰的黑色轿车碾过徐家老宅门前碎裂的青砖,停在断壁残垣之下。
他没下车,只隔着车窗望了一眼祠堂仅存的半堵飞檐,然后推门而出,皮鞋踩过瓦砾,出细碎而冷硬的声响。
他径直走向那棵枯死的银杏树,弯腰,指尖抠进树根旁一道被苔藓掩盖的砖缝——用力一掀。
一块地砖应声而起,露出下方油布包裹的硬物。
他撕开油布,取出一本深褐色皮面账册。
封皮无字,只有一道焦痕,蜿蜒如灼烧过的蛇。
他翻到末页。
纸页泛黄脆硬,父亲熟悉的瘦金体墨迹力透纸背:
若玉佩焚,启备档;
若铜钱鸣,信七仆。
再往下,不是账目,不是收支,而是一份份文件标题,密密麻麻,按年份排列——《静音科受试者知情豁免书(补签)》《意识锚定协议(强制续期)》《生物样本无限期留置授权》……每一份右下角,都盖着不同印章,形态各异,却无一例外,印文末端皆缀着同一枚微缩徽记:衔枝玄鸟。
叶雨馨坐在临时指挥车后排,平板屏幕冷光映着她眼底。
她逐页调出扫描件,指尖停在一份文件标题上——《叶氏女体意识剥离授权书》,签署日期赫然为o年月日,零点四十七分。
她放大印章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