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俯身,以匕尾端在匣盖内侧缓缓刻字,刃尖刮擦金属,出极细的“嘶——”声,如同血脉重新接续时的微响:
麻绳打结,是为了让人知道——有人等你回家。
刻毕,她直起身,指尖抚过那行凹痕,余温尚存。
次日清晨六点四十七分,晨光如稀释的蜂蜜,漫过聋哑学校斑驳的红砖墙。
徐墨辰立在校门口银杏树下,西装袖口微卷,领带松了半寸,眼下青影浓重,却目光沉静。
他看见老吴正蹲在盲文图书架旁,手中那根洗得白的麻绳,正一圈圈缠绕陶盆边缘——盆里茉莉初绽,素白花瓣沾着露水,纤细枝条在微风里轻轻摇曳,绳结端正,纹丝未乱。
风起时,花影浮动,绳影亦动。
而叶雨馨站在二楼窗后,目光掠过那抹白,落在盆沿一圈湿润的深色印渍上——
这盆花,已两日未浇。
可校内其余绿植,因昨夜骤升的锅炉余热,叶缘已悄然卷曲黄。
她指尖无意识抵住窗框,指甲陷进木纹。
那盆茉莉,为何不枯?
晨光在聋哑学校红砖墙上爬行得极慢,像一滴蜂蜜被无形的手拖拽着,迟迟不肯坠落。
叶雨馨站在二楼窗后,指尖仍抵着冰凉的木框,指甲陷进年久失修的漆皮里,留下一道浅白印痕。
她没眨眼。
目光钉在楼下盲文图书架旁那盆茉莉上——素白花瓣舒展如初,叶脉青翠欲滴,露珠在瓣尖悬而未坠,仿佛时间在此处打了结。
可就在它斜后方三步远的铁艺花架上,一盆绿萝的叶片已卷边泛黄,叶缘焦脆如纸灰;再往左,两株龟背竹的气生根蔫软垂地,茎干微微皱,像被抽走了筋骨。
昨夜全校锅炉提温至oc,热浪从地底蒸腾而上,连走廊瓷砖都泛着微烫的潮气。
所有植物都在喘息、萎顿、失水——唯独这盆茉莉,安之若素。
它不该活着。
叶雨馨下楼时风衣未系扣,步子很轻,靴跟压过水磨石地面,没出一点声响。
老吴正蹲在书架阴影里,手里那根洗得白的麻绳已绕完最后一圈,绳结端正,纹丝不乱。
他听见脚步,没抬头,只将左手缓缓抬起,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点向花盆底部——不是指向泥土,是指向陶盆内壁与垫层之间那一道几乎不可察的暗缝。
叶雨馨蹲下身,手套未戴,直接伸手探向盆沿下方。
指尖触到一块海绵。
厚约两指,质地密实,表面覆着一层极薄的硅胶膜,边缘与陶盆内壁严丝合缝粘连。
她指甲一挑,撬起一角——底下并非泥土,而是中空夹层。
海绵之下,嵌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金属圆片,银灰外壳,接口处有细微焊点,正中央一颗微型led灯,在晨光里幽幽泛着蓝光,尚未熄灭。
“启明文化”捐赠物资清单第十七项:园艺辅材·高吸水性保水海绵(含温湿度传感模块,用于校方智能灌溉系统教学演示)。
——教学演示?不,是实时监测。
她指尖一顿,耳后植入式通讯器已同步启动频谱扫描:信号频段与养老院空调主控柜、礼堂通风系统、甚至徐家老宅锅炉房温感射器完全一致。
它们不是孤立设备,是一张网,一张以“恒温”为名、实则丈量人体耐受极限的活体标尺。
老吴这时站起身,双手平举,十指张开,再缓缓合拢,掌心朝外翻转——手语无声,却如重锤砸落:
他们在测我们能忍多久。
不是测温度,是测人。
测叶雨馨会不会因焦虑失措而提前暴露行动节奏;测徐墨辰是否还能在赎罪与克制之间维持平衡;测周砚的调查通道,是否真如他声称的那样,彻底脱离监管盲区……
叶雨馨喉间微动,没说话,只抬手,在加密平板边缘划出一道短促弧线。
指令无声出:【全校捐赠花盆,即刻清点,统一运至锅炉房。
调取后勤处采购记录,筛选‘启明文化’名下全部园艺类物资批次号。
另,备浓盐水三吨,浓度,恒温c,即刻灌装。】
老吴点头,转身便走。
他佝偻的背影穿过长廊,铁钩在腰间轻晃,钩尖还沾着昨夜锅炉灰。
三小时后,锅炉房铁门轰然闭合。
七只花盆排成一列,陶土表层已被高温蒸出细密裂纹。
盐水倾注而下,嘶声如蛇信吐信。
金属传感器在电解液中轻微震颤,蓝光逐一熄灭——第六枚熄灭前,忽然爆出一簇极微弱的射频脉冲,持续o秒,频率偏移oohz,伪装成设备短路杂波。
李浩杰的声音立刻切进耳道:“信号源锁定!梧桐岭旧街号——‘云岫茶楼’,o年停业,产权挂靠在‘环宇智控’全资子公司名下,但实际控股方穿透三层后……指向苏凌月个人信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