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宫门深锁,虽喧声不能过红墙。”
“所以隔绝内外,是天子亦如更夫。”
“故腾蛇游雾,飞龙乘云,云罢雾霁,与蚯蚓同——失其所乘也!”
轰隆隆!
殿中珠光碎如雨,明黄幔帐竟飘摇。
帝权仿佛瓦解,殿外隐有雷声。
姜述已经很多年没有被这样直接地冒犯过。
但他并没有龙颜大怒,只是在奏章堆里捡回视线,认真地看了鲍玄镜一眼。似乎从这时起,才真正把他看在眼中。
皇帝想起这些年来在朝堂里列班的臣子,每一个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其中有一些,他甚至是无法忘却。
年轻的鲍易是那么的强悍坚硬,重玄明图从小就器量高宏,有大将之风。
晏平用策如春风化雨,江汝默有一颗坚忍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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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易把你教得很好。”
皇帝平静地说道:“你也的确有对得起幽冥脱的视野,这短短二十二年的人生,确然在某种程度上窥见了国家体制的根本,触摸了权力的本质。你对这个世界有认知,这很好,但你的眼睛里,少了一点模糊的东西。”
“大丈夫驾势而起,而后风云九天。你亦知腾蛇游雾,飞龙乘云,但你不知云雾何来,你也不在乎。”
“你不敬畏权力。”
“有人天生斩妄,勇冠三军,却也潜伏爪牙,君前不曾散漫;有人以武安邦,时代问魁,却也循规蹈矩,得鹿宫前示生死。”
“国家体制四千年,是时代走到这里的新篇。你身在其中,自以为看到本质,从来都不在乎——你不敬畏这个世界。”
“这从来都没有的敬畏之心,是你走到穷途的根本原因。”
他说着,朱笔一勾,这一次,勾出了一个“诛”字。
皇帝的权力,不是你鲍玄镜不认可,它就不存在。
须知此地是齐国!
天子以八柄驭群臣,第八曰“诛”,以驭其过。
但闻雷霆炸响,又见紫气东来。
至高权力具现为清晰的齐国文字,削瘦而“诛”。
此字从天而降,化作一柄绛紫色的天剑,势横中宫,锋开天灵。
鲍玄镜踏地而拔起,以废字钺格之,迎出铿锵声响:“不过如此!”
两道字符在空中交撞,光芒并不外泄,而是向内纠缠,竟然混成一颗颗混沌的星子。
这些悬飞不止、拥有恐怖破坏力的混沌星子,绕着鲍玄镜的神躯而环转。使得他在神辉的苍白中,亦有混沌的晦影。
他之所以能夺下这个“废”字,自是因为青石宫让渡了国家的权柄——亦不仅仅是青石宫,整个齐国从上到下,支持青石宫的人不在少数。
在这场集体的权力幻觉里,青石宫在很多年前就占据塔尖。
他当然也明白,这朱笔圈出的两个字,就是齐天子对于这个夜晚的回应。
先“废”而后“诛”。
不止是对他。
往前有“废”而未“诛”者,今天姜述要以他鲍玄镜为前例。
他死,青石宫亦死!
东国的皇帝实在是傲慢,自视太高,把曾经企及脱的存在,也拿作掌中任凭揉捏的棋子。
但那绛紫色的天剑,铺开的正是《至尊紫微中天典》里的帝王剑典,横竖为经纬,飞格切日月。
此剑有瓦解异质力量的能力,就连他至真至纯的白骨神力,也频频在剑光下动摇。
所幸他还有废字钺为倚仗,同样源出国柄的力量,消解了至高无上的帝权。
青石宫和得鹿宫的斗争早就开始,在他鲍玄镜这里,不过是最直接的一次碰撞。
“废”字钺未落下风!
至于剑术本身,双方都臻“世极”,一时难有高低。
“看来你已知道这一局的对手是谁——”
鲍玄镜幽幽地问:“你也等了他很久吧?”
他持废字钺与诛字剑交战,在东华殿堂厮杀如虚室白电,倏而折转,但永远都在四道庭柱中间,如在囚笼,难脱亦难进。
说话的同时他的眼睛灿光如镜,而后一片白茫茫——【神明镜】开,所视即神国,所照尽神土!
他不断地取回白骨权柄,亦不断地拔升力量,忽而回身一格,错住了剑锋!白骨神力所晕染的苍白雪质,顺着紫色的剑锋攀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