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递来的药酒,他推开不肯接,
有几次抬眸,眼中全是隐忍。
他记得阿沁只是悄悄在厨房蒸了一罐温热的莲子粥。
厨房炉火小心加温,锅盖上细密水珠滚落成串。
她没有出太多声响,连动作都很轻,
她只将粥盛好后,托着瓷碗,趁着夜色将它端出来。
什么话都不多说,只递了碗过来。
相对无言,她把瓷碗搁在他掌心,微微点头,随后避开他的视线,
将桌上一只空盏轻轻挪至一旁。
灯光映出粥的热气,在空气中浮动几下。
那一刹那,他心里的所有风浪都归于静水。
莲子的香气温吞,手指触到瓷碗尚有余温,
他胸膛压抑的急促渐渐缓和。
屋外风声减弱,夜色也安静下来。
“你从不问我成败,”
司老爷子叹息着,眸色深沉,“只看我安危。”
他说时下意识低头,眼睫遮住目光,声音散在半空。
指尖无意间摩挲着碗沿,不肯松开。
他的话极轻,像怕惊扰梦里的夫人,眸光定在空处,不自觉地泛起一层湿润。
他微微垂,喉咙动了动,努力平复呼吸,却止不住眼角的潮意。
司老爷子用力握拳,仿佛还抓得住她温暖的手掌。
他手背青筋绷紧,一瞬轻轻收拢,又慢慢摊开,
指纹里仿佛还存留着昔日微凉的触感。
他曾骄傲地以为自己能为她挡住所有风雨,可命途难料。
夜色下影子拉长,他曾在书房窗前驻足许久,
觉得只要自己足够坚硬,
风雨都拦在门外。
可后来才知道再多守护也会力有未逮。
病魔突袭的时候,老爷子的全部坚强都化为无力,屋里弥漫药味,床头的病历本翻开到新页。
他只能在病床边守着她苍白的脸,紧紧捏着她瘦弱的手,嘴唇微颤。
每一次她指尖抽动,都是他强作镇定地俯低身影,
只让自己的手掌更贴近她的掌心。
“你啊,”他苦笑,声音低哑中带着不可遏制的柔情,
“总比我勇敢。你临走那天,居然还反过来安慰我,说司家以后交给我,你不用牵挂。”
他指尖掐进掌心,用力到微微白,汗水顺着掌纹渗出,在灯光下凝成浅薄的湿痕。
眼眶渐红,他盯着灰暗的桌面,目光里晕开淡淡水意,
却又死死压着,没有让泪珠滑落,只在睫毛间打转。
房间深处的钟鸣声隐约传来,窗外风声一阵强过一阵,带动半开的窗纱扑簌作响。
司老爷子的身形在晃动的影子里略显僵硬,他眉心收紧,
双目带着些许涣散,像是被记忆拽得停在原地。
仿佛院门口依稀浮现一抹单薄的身影,衣角随夜风轻轻摆动,一只手不经意搭在门框。
昏黄灯光落在她脸上,那熟悉的浅笑柔和又宁静,
将时光深处所有执念、温情都凝聚在此刻无言的相对。
“小幺这孩子,还真像你。”
他低低说出口,目光里藏着纠结难明的意味。
沉默间,他慢慢举起手,指腹摩挲着鬓侧早已花白的丝。
粗糙的皮肤在鬓间流连,仿佛隔着岁月与故人作最后的告别。
司老爷子呼吸细弱,头微微低下些。
他脑中浮现夫人过往的温和神情,那声音软糯,语调却从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