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已经大亮,晨风穿过院中海棠树梢,吹动慕清绾的袖角。她站在石阶上,手中握着那枚虎头令牌,金属的温度还留在指尖。
昨夜白芷离去,册子收进衣襟,墨迹未干的《济世录》摊在桌上。现在这支黑衣队伍跪在她面前,为者低着头,灰袍边缘沾着露水。
她没有立刻说话。
寒梅暗卫是谢远舟留下的影子,过去十年藏于宫墙之外,只听一人号令。如今那人已死,令牌交出,意味着旧命终结。
但她不能就这样接过。
“你们效忠的,是谁?”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了风声。
领抬头,目光直迎过来。“民心。”
她点头,继续问:“若我背离仁道?”
“我们不随。”
“若皇帝昏庸?”
“我们不从。”
“若天下大乱?”
“我们守序。”
三问三答,一字不差。这不是临时应答,而是早有定论。她看着眼前这个人,看进他的眼睛里。里面没有犹豫,也没有盲从。
这才是她要的答案。
她将令牌翻转,背面“同心”二字清晰可见。这不只是信物,是承诺,也是约束。
她终于把令牌收进袖中。
“我要你们活着。”她说,“不是为我赴死,是要你们把该做的事做完。”
领叩,动作沉稳。其余人也跟着低头,动作整齐,没有一丝杂音。
她转身走向屋前石桌,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绢布上写下几行字。写完后折好,交给身后侍立的秋棠。
“送去风行驿,按名单分下去。各地暗桩、线人、联络点,全部重新梳理。我不需要他们送命,我要他们能活到太平那天。”
秋棠接过纸条,看了她一眼,没说话,退下办事。
慕清绾回到台阶前站定。寒梅暗卫仍跪着,但她知道,这一跪不是对她个人。
她抬起手,示意他们起身。
“谢远舟临终前说了什么?”
领站起,垂手回答:“他说,寒梅存在的意义,不是护某一位君主,而是护这片土地上的秩序。他让我告诉您——‘新主已现,寒梅归心’。”
她闭了下眼。
那个老宦官,一生沉默,最后却把最重的担子压在了她肩上。
她睁开眼,看向远处村落升起的炊烟。那里有百姓做饭的烟火气,有孩子奔跑的声音,有狗叫,有鸡鸣。
这才是“民心”的样子。
“从今天起,你们不再是我或陛下的私兵。”她说,“你们是大晟的暗卫。你们要护的,是安宁,不是权势。是百姓过日子的权利,不是谁坐在龙椅上的资格。”
领再次单膝跪地,右手抚左胸,行的是军礼,不是臣礼。
“寒梅暗卫,誓死追随护国公主!”
其余人齐声应和,声音低而有力,像铁块砸进地底。
她没让他们起来。
“记住,我不是要你们死。”她重复一遍,“我要你们活。活到能看到海清河晏那一天。若有人想拿命换忠诚,我不认这种忠。”
风停了一瞬。
她抬手,做了个解散的手势。
寒梅暗卫起身,列队,转身离开。脚步声很轻,踏在青砖上几乎无声。他们穿街过巷,身影逐渐隐入晨雾,但那种存在感还在。
她站在原地没动。
谢明昭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买的烧饼和豆浆。他看了眼远去的黑衣队伍,又看向她。
“谈完了?”
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