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知宜拧眉,“这就是景公子的诚意?”
景随慢悠悠道:“等到姑娘能帮的时候,我再开这个口。”
“好一个待价而沽!”任知宜冷笑,“景公子也不怕我这东宫女史之位坐不长久。”
景随似是听不出话中嘲讽,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三年前,上届会试同样传出过舞弊传闻,只是最后不了了之。据上届一位举子说,高期与同窗闹到礼部,正是因为质疑科举舞弊。”
任知宜凝神沉思。
贡士院里或许有上届会试的知情者,究竟是赵虎在说谎,还是他们在隐瞒什么。
“哇啊……”
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呼,将她的思绪打断。
街角处,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跪在地上,低眉垂眼,衣衫单薄。
“各位看看我家女儿,貌美如花,只需要一百两银子,就可以领回家。”姑娘身旁站着一个粗俗的方脸老汉,一番话说得唾沫横飞。
姑娘听到这些话,头垂得更低。
老汉沉下脸来,抽出一根藤条抽了上去,“老子让你抬起头,露出脸来,你一直耷拉着头,诚心让老子被赌坊的人打死吗?”
藤条落在姑娘瘦薄的身体上,单衣破开,露出白皙肌肤上的血痕。
那姑娘怯怯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秀的小脸,大大的眼睛沁满泪水,荏弱无依。
“啧啧啧……”,一个围观的中年男子咂声道:“真是作孽啊。”
“为了还赌债,这么对亲闺女,真不是人啊!”另一个男子亦大声骂道。
任知宜环顾四周。
围观的男人们虽然嘴上说着同情的话,身体却诚实得很,无一例外地,都盯着姑娘姣好的面容和雪白的藕臂,眼睛一眨不眨,脚下却不挪动半步。
她微微蹙眉,“堂堂京城,天子脚下,也敢如此?”
“京城又有何不同!”景随唇角含笑,眼神淡漠,像在看一场寻常的皮影戏,“青楼、赌坊的门口,每日都有这等事情发生。”
入京以来,任知宜见惯京城繁华似锦,文士倜傥风流,便以为京城与灵州不同,百姓安居乐业,是大胤鼎盛所在。
围观的人看热闹的多,真正肯花一百两银子的人却没有。
姑娘望着周遭人群,脆弱的眼神里满是恳求。
当视线落在任知宜身上时,她看出对方眼神中流露出不忍,忙不迭磕头道:“求姑娘怜悯。”
景随望着任知宜,神情微妙,“你想救她?”
任知宜默然。
“世间不平千千万,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景随淡淡道。
任知宜尚未答话,那姑娘突然踉跄而奔,扑跪在她脚边,拽着裙裾一角痛哭,“求求你,求求你。”
“你先起来。”
姑娘不依。
任知宜无奈,只好伸手去扶她。
来自手掌的粗粝触感传来,任知宜微微一怔。
掌心微胼,不似一般女子手骨柔嫩细软,一看就不是养尊处优长大的。
任知宜神色微顿,轻声道:“你手上的茧?”
姑娘垂着头,抹着眼泪道:“姑娘别嫌我粗手粗脚,我曾跟着表姑给一个大户人家做了两年帮厨,什么样式的菜都会做。”
厨子常年用刀,所以指根和掌根处皆有胼茧。
可是……
厨子用刀,惯用虎口连接食指的地方,而这个姑娘的无名指根部胼茧较之别处厚硬,更像是江湖人士惯常练刀剑所致。
这两者之间的微小差别,若不是宝珠曾经告诉过她,她绝然分辨不出。
“这是一百两,你先收下。”
姑娘千恩万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