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居正一怔。
皇帝微抬眼皮,漫不经心道:“朕知卿行事谨慎周全,不过此案的重心乃是解州举子,卿须记住,要立大局而非小节。”
林居正躬身应道。
出来时,乾元殿前的汉白玉阶被明晃晃的日光一照,折射出耀目的光,刺得林居正双眼迷离。
陛下的言外之意,莫说钟黎之罪,竟是连肖显秀之死也是无足轻重。解州一派声名尽丧已成定势,此时朝局不宜再经动荡,他这个大理寺卿要懂得审时度势。
今日早朝,景相荐吏部侍郎袁宏接任礼部尚书一职,太子附议,不日将颁下圣令。
果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案子须尽快了结了。
林居正扯扯嘴角,甩了甩宽大的袍袖,晃晃着出了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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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前街只两家书坊。
任知宜拿着高期的画像一一查问,两家书坊都说从未见过此人。
她不死心,又将整个前街的酒肆茶楼,杂耍摊贩全部查问一遍,从晌午跑到天黑,直跑得饥肠辘辘,两腿发虚。
随意寻了个面摊,坐下。
带着破口的碗,油腻的面汤,汤上飘着几片菜叶,任知宜顾不得嫌弃卖相,大口吃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饿的时间太久了,几口下去,竟觉得这面是天下至味。
“看姑娘吃的香,我都有些饿了。”
任知宜回头一看,景随发垂披风,衣染微尘,虽然像是几日未及膏沐,却带着几分青衫落拓之意。
此处离大理寺不远,看样子,景随应是刚刚从大理寺出来。
“景公子这么快就出狱了。”
景随笑笑,“有劳姑娘挂心,是林大人明察秋毫。”
他从容地撩起衣角,径直坐在了任知宜的旁边。
“我坐这里,可会打扰姑娘?”
擂鼓当日,任知宜也曾说过同样的话,她学着当日的景随,淡笑道:“公子随意。”
“还未恭喜姑娘升任东宫女史。”
“也恭喜景公子无罪开释。”
二人虚虚一笑,不太真切。
景随直白道:“林大人说,肖显秀所中之毒名唤心挠,中此毒者,会在一刻钟之内突然心滞而死,形同胸痹之症。姑娘猜,会是何人给他下了心挠之毒?”
任知宜挑眉,却不答话。
景随不以为意地笑道:“我还听说,三年前,高期曾参加过会试,并与五位举子一同告上礼部。”
竹筷一顿,任知宜缓缓抬眼,眸色一变,“为了何事?”
此时,摊主端面上桌。
景随也不说了,挽起宽袖,好整以瑕地吃起面来。
任知宜深呼一口气,绽出清如芙蕖的笑容,“烦请公子解惑。”
“呵!”景随失笑,“景某已释出诚意,姑娘却还在处处提防于我。”
“我奉太子之命核查高期一案,想要知道案情,理所应当。可是,景公子数次旁敲侧击,意有所指,个中缘由我却一无所知。”
景随吃了口面,眸色淡淡,“我兄长死于会试当日,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留意与会试有关的事,不知道这个答案,姑娘是否满意?”
如此直白的坦诚,令任知宜一怔。
她心中掠过一丝歉然,“景公子,抱歉。”
“无妨!”景随不以为意道:“若姑娘肯帮景某一个忙,景某便将所知和盘托出,还会助姑娘一臂之力。”
“何事?”
“暂时还未到说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