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是此时外界口中港岛出差未归的柏赫。
他从来不穿运动服,连做复健时也只是略休闲的装扮。
复健室内没开灯,二十九楼的光线全靠窗外月色正好。
柏赫出差归来没有跟任何人说,但她总有渠道。
没想到……
单桠的呼吸几乎凝滞。
没存什么打探的心思,只是从那次之后她就放不下。
本以为只是忍不住了来看看。
裴述不知道去了哪,任谁看都该吃惊。
分明是被诊断再也站不起来的人,此时竟然能够勉力抓住双杠,手臂跟脖颈的青筋迅速蜿蜒虬结至肌肤表层,试图支撑起身体全部的重量。
他的腿……什么时候恢复到了这样的程度?
单桠死死盯着他那双被判了死刑的腿,专注到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
柏赫的下颚紧到绷成一条冷硬的线,湿漉的发遮住眼底。
“砰———”
单桠闭上眼,指甲狠狠陷进掌心。
是□□与橡胶垫毯的巨大撞击声,隔着未曾完全关上的那扇门。
柏赫再一次重重摔倒在地,那样狼狈,不受控制地倒下。
是了。
单桠的呼吸很慢很慢,柏赫从不会让别人看见他这副样子。
这个在人前极少有大幅度情绪,常冷笑淡漠的人,此时像半个废物一样,在橡胶地垫上用手肘撑着,挣扎着爬起来。
单桠的脖颈仿佛被冰冷的手术刀抵住,无法再转动一下,只能那样冷眼旁观着,看着他一次次艰难爬起,又徒劳无功地倒下。
她没注意到不远处多了一道阴影。
苏青也的背又开始隐隐作痛,那些陈旧的瘢痕如同烈火开始焚烧。
他的手轻轻抬起,掌心贴在左锁骨下,后心处的那颗刺青藤蔓仿佛是他的再生心脏,紧密地缠绕着,治愈着他早已干涸不堪的伤口。
屏幕一亮,是小希在问他这边的情况。
青也哥,私生这边抓住了,是两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哭的不行,我还是陪着去警局一趟吧,你那边找到桠姐了吗?
苏青也的目光穿透走廊尽头的防火门间隙,落在远处那道,他只看一眼就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即使是背影他也能看出她的紧绷。
指尖抵在冰冷的手机边缘,压出白色的痕,最终只回了句找到了。
手机收进兜里,他犹豫了一瞬,开口却无声。
苏青也紧紧抿着唇。
从小希说找不到人,单桠手机也打不通开始,他就知道她会去哪。
背上的藤蔓紧紧包裹着心脏,越绕越近,窒息感无时无刻不在嘲讽着他对单桠的了解。
真的是……太了解了。
才会形成如今这样进退不得的局面。
苏青也好像毫不费力就能站在阴影里,隔着十几步的距离,沉默地,如同单桠静着看向柏赫那样,凝视着她。
更要久的从前,柏赫还没有这样沉郁,也没这样喜怒不形于色。
那次事故造成柏赫的坐骨神经永久性损伤,最开始先看遍了港岛的名医,后来国内外的专家都请了,谁看了都是摇头。
即使能够站起来,也要靠日夜不停歇的复健,那样重的压力,没人能忍得下来,更何况柏家金尊玉贵的第三代继承人。
最开始每次轮椅撞在门框上,单桠的心都会跟着一跳。
她特别害怕柏赫发脾气,也做好他发脾气的准备。
总共没相处多久,她才靠自己的本事让柏赫记起她,柏赫就跟她一起出了事。
柏家人最早是航海起家的,尤信气运这种说法。
单桠心惊胆颤了好久。
单桠那时候的头发全部扎起,光洁额角的胎毛还没被精心打磨过,在阳光下看着柔软又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