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云层,在药心池上碎成金鳞。
苏惜棠被老妪残魂的话扯着脚步,鞋尖几乎要碰到池边青苔时才惊觉——她何时跟着走了这么远?
关凌飞的掌心还焐着她后颈,热度透过湿衣渗进来,像根定魂针。
你已得药认、图现、池启三兆。老妪的白在金光里泛着蜜色,指尖点向苏惜棠颈间玉佩,医使之责。
苏惜棠喉头紧。
药认是半月前她在野山采到的雪脊藤主动缠上她手腕,图现是识海里突然展开的医络银图,池启则是方才炸雷后药心池翻涌的异相——原来这些不是巧合。
她望着老妪眼尾的霜,想起昨夜替老医头扎针时,那老人攥着她手腕喃喃像极了,原来都是预兆。
一誓:不藏方。老妪抬手划空,第一道金纹如活物般游向天际,凡救命之法,必公之于众。
苏惜棠膝盖一沉。
现代课堂上教授说秘方是传家饭,可她给村里治寒症时,把熬药火候写在祠堂墙上;教妇人做安胎粥,连米水比例都画成图——原来这些本能,早暗合了誓言。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谷外马蹄还响。
二誓:不拒贫。第二道金纹缠住第一根,在云层里勾出个字,凡求医者,无论贵贱。
针婆子的竹杖地磕在青石板上。
苏惜棠余光瞥见她眼眶泛红,想起半月前有个讨饭的婆子晕倒在村口,是针婆子硬把人背到她屋里:我这把老骨头,就等看个不嫌弃穷病的。此刻那老医头扶着程七娘的胳膊站在人群后,浑浊的眼睛亮得惊人。
三誓:不畏权。第三道金纹如利剑劈开阴云,老妪的声音陡然沉了,宁折不屈,以命护契。
谷外突然传来铁鞭抽地的脆响。
陆昭的骂声穿透雨幕:给我拆了这破谷!关凌飞的短刀地出鞘半寸,刀光映得苏惜棠鼻尖酸——他总说有我在,可这誓要她自己扛。
她想起昨夜在祖祠,关凌飞摸着她被推搡的淤青说我护得住你,此刻却突然懂了:有些事,比护一人更重要。
我应。苏惜棠跪了下去,泥水浸透棉裙,一誓不藏方,二誓不拒贫,三誓不畏权。
玉佩突然烫得惊人。
第一句誓出口时,玉色从青白转淡金;第二句落音,金纹如血管般爬满玉身;第三句尾音未散,整枚玉佩已红得像淬过火的铁,映得众人脸上都染了层赤诚。
嘶——
清越的蛇鸣惊得程七娘铜尺微颤。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药心池中央翻起一串银泡,一条巴掌长的小青蛇破池而出,蛇信子吐着淡金光泽,竟直朝苏惜棠手腕扑来!
关凌飞的短刀几乎要划破蛇身,却被程七娘按住手腕。看它眼睛。程七娘的声音比平时轻,没有凶光。
苏惜棠屏住呼吸。
小青蛇游到她腕间时,鳞片凉得像浸过露水,蛇身缠着玉佩上的赤金纹路,尾尖轻点她脉搏——那是她给人诊脉时最常按的位置。
下一刻,蛇身突然化作金丝,融入玉佩的晶丝网络,在玉面游出个流动的符纹,像株根系达的药草。
药引灵老妪的残魂开始变淡,历代医使契约之证。
从此,你用药之时,天地皆知。
苏惜棠摸着腕间还残留的凉意,突然想起前日给小桃治刀伤,本以为要三天才能好的伤口,竟在她敷药后次日就结了痂——原来不是她手法突飞猛进,是这灵物在暗助。
午后的雨丝细得像雾。
程七娘正把老医头扶到竹屋避雨,竹帘外突然传来拐杖点地的声。
众人抬头,见个披蓑戴笠的老者立在檐下,斗笠边缘滴着水,露出半张布满刀刻皱纹的脸,左眉骨有道旧疤,像道裂开的山缝。
你说三焦复元散出自无名图谱?老者声音哑得像砂纸,却字字清晰,可识得这句——气陷则药滞,血动则引通
苏惜棠浑身一震。
这是她在医络图里见过的断句!
那日她对着银图怔,图上突然浮出两行小字,她抄在帕子上夹在医书里,连关凌飞都没给看。药行律句!她脱口而出,声音都带了颤。
老者的斗笠地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