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一丝极弱的震颤,像蝴蝶扇动翅膀。
接着,震颤越来越清晰,透过钥身传到她指尖——那是节点在搏动,像颗极小的心脏。
“原来不是地在光,是人在撑着它亮。”小桃睁开眼,晶簇表面浮起淡金色的纹路,“那些没被写进《行愿录》的,给孤老送饭的张婶,替人守夜的赵更夫,捐棺木的老陈头……他们的愿力,都藏在这里。”
当夜,小桃抱着回廊钥坐在泉心石上。
月光漫过她的顶,她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愿者留名。”
泉底突然泛起金浪。
百道光影从涟漪里浮起,是个系蓝布围裙的妇人,端着碗热粥;是个打更的老头,手里攥着梆子;是个驼背的老木匠,肩上扛着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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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嘴一张一合,却没有声音——直到所有虚影叠在一起,汇成潮水般的低语:“我们信你。”
小桃的眼泪砸在钥身上。
她看见西角的地脉节点突然亮了,金流顺着山坳往远处涌去,像条被重新点燃的河。
关凌飞是在黎明前醒的。
他站在院门口,望着光翼鹰群在东边山梁上盘旋。
头鹰阿金突然俯冲下来,爪心攥着片碎布——是块洗得白的粗麻,边角绣着朵褪色的牵牛花。
“邻村的?”苏惜棠不知何时站到他身边,“前几日来讨粮的饥民?”
关凌飞把碎布递给她,目光扫过山梁后的薄雾:“阿金说,他们没走。”
光翼鹰群的金芒再次腾起,在晨空中划出锐利的弧线。
苏惜棠望着它们消失的方向,攥紧了手里的碎布。
她知道,青竹村的光刚刚复燃,而山梁外的暗夜里,或许正有更多的人,攥着最后一把希望,等着那缕光,照过来。
晨雾未散时,关凌飞的皮靴已碾过带露的草茎。
光翼鹰群在头顶划出金弧,阿金的尾羽扫过他梢,爪心的碎布还带着山风的凉意——那是他在山坳石缝里捡到的,粗麻边角的牵牛花绣样被冻得硬。
头鹰。他仰头对阿金打了个呼哨,指节叩了叩腰间的兽皮箭囊,带弟兄们绕东沟再查一圈。
鹰群振翅声里,山坳的轮廓渐渐清晰。
关凌飞脚步一顿——二十几个灰扑扑的身影蜷缩在避风的岩下,最小的孩子正啃着黑的树皮,嘴角渗着血。
有个裹着破棉袄的妇人抬头,眼底的惊惶像被踩碎的星子。
他喉结动了动,想起昨夜苏惜棠说光要照过去。
指腹摩挲着箭囊上苏惜棠绣的虎头纹,转身对跟来的猎户们低喝:回村取粗布、姜茶,再带两坛程七娘新腌的萝卜干。见有人要喊,他压下手势,别惊动,放林缘的老槐树下。
那牌子最年轻的猎户挠头,您说的木牌,写啥?
关凌飞摸出腰间短刀,在掌心刻下几个字,血珠渗出来:信者可入,立誓方可领粮。他把带血的掌心按在木牌上,咱们青竹不养懒汉,但冻不死、饿不死真心向善的人。
木牌竖在林缘的刹那,山坳里传来抽气声。
关凌飞背过身,却在树后停了半刻——那个啃树皮的孩子被妇人捂住嘴,可他看见那孩子的目光,像块吸饱水的海绵,正拼命朝着木牌的方向挤。
暮色漫上青竹村时,愿誓台的焦土上多了十二枚青铜小铃。
老吴头蹲在台基边,火钳夹着最后一枚铃当啷丢进铜盆,熔铁的红光映得他皱纹里都是亮:灯架碎了能铸铃,人心碎了他突然顿住,抬头正撞见苏惜棠站在台阶下,少奶奶来看新响器?
苏惜棠蹲下身,指尖轻碰铜铃,清越的颤音立刻漫开。
光翼鹰群不知何时落满台边竹梢,阿金歪着脑袋啄了啄铃铛,金羽扫过铃身,又飞起来绕台盘旋一圈。
从前给菩萨上供听钟响,老吴头用破布擦着沾铜渣的手,如今咱们自己敲。他把最后一枚铃挂在台角,您瞧,鹰儿都来应和——这响儿,是天地在点头。
话音未落,山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小桃抱着回廊钥从村口跑来,辫上沾着草屑:少奶奶!
程娘子让您快去药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