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内,小荷突然从草垫上坐起。
她的盲眼微微睁大,苍白的脸上泛起少见的红晕。姐姐!她摸索着抓住苏惜棠的衣袖,我听见了好多好多心跳声,有的快,有的慢,可它们都在唱同一个调调——像过年时大家围着火堆打糍粑,咚、咚、咚,连在一起就成了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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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婆李三姑翻福音簿的手突然顿住。
她凑近油灯,借着光看清新投进来的祈愿条——最上面那张是歪歪扭扭的孩童笔迹:我要给守灯的王奶奶送热粥,因为她昨天帮我捡了风筝。第二张是钱家嫂子的:我不该说张婶偷了我家鸡蛋,其实是我家鸡自己把蛋下在草垛里了。第三张第三张的字被泪水晕开了,只隐约能看见我也想三个字。
后半夜,程七娘的窗纸还亮着。
她借着月光拨弄算盘,珠算声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
当最后一颗算珠归位时,她猛地抬头,眼里的惊色几乎要撞破窗纸——账本上的念露产量一栏,墨迹未干的数字比昨日翻了一倍有余。
风雪还在刮,但程七娘听见了更清晰的声音。
那是青竹村的屋檐下,一盏盏福女灯次第亮起的轻响,像春汛时冰面开裂的脆,像种子拱破泥土的软,像无数颗心,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光。
程七娘的算盘珠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最后一颗算珠地归位时,她的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
账本上一栏的数字像团烧红的炭——三百二十七滴,比昨日整整多了两倍。
窗外的雪粒子打在窗纸上,她却觉得后颈烫,这不是冷,是惊。
七娘?苏惜棠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裹着灶房的热粥气。
程七娘这才现自己竟连外衣都没披,单薄的中衣被穿堂风灌得凉。
她翻出前月的账册拍在桌上,指尖点着数字:上月十五,全村捐十斗米换十二滴念露;昨夜守灯的人说二十三个善举,得了六十四滴。算盘珠子被她拨得噼啪响,不是香火越旺越多,是当变成——她突然顿住,抬头时眼里闪着锐光,人心拧成了绳,念露才成了河。
苏惜棠凑近看那串数字,睫毛在账本上投下颤动的影。
她想起昨夜刘阿婆说春秀背她看病时,灯焰突然稳得像团小太阳;想起钱家嫂子攥着认错的纸条,指节白却不肯松手。七娘是说,当施与受循环起来,善念就活了。她伸手按住程七娘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传来,你说的还恩榜,我应了。
每月初一贴在村口老槐树下,让行善的人被看见,让想行善的人有方向。
程七娘的喉结动了动。
她从前在粮帮管账,见过太多人拿米粮换平安符,转头就偷邻居的鸡;可现在青竹村的账册里,一斗米对应的不是,是给守夜的张叔送碗热粥。
她抽出张毛边纸,蘸着墨在上面写还恩榜三个大字,墨迹未干就被风掀起一角,像只急着飞出去报信的鸟。
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关凌飞掀开门帘时,皮靴上的雪块掉在地上,腰间的兽牙挂饰撞出脆响。惜棠,村西地脉节点不对。他粗粝的掌心还带着雪水的凉,摊开手露出截嫩绿的草芽,埋暖晶的地方地面温,草根在雪底下返青——这不该是深冬该有的。
苏惜棠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接过草芽,指尖触到那丝不合时宜的生机,像摸到了地脉跳动的脉搏。地脉被暖晶激活了,但不该这么快。她转头看向程七娘,可能有人动了手脚?
我带护市队去守着。关凌飞已经系紧了兽皮护腕,箭囊里的短箭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让老周头的泥匠队立木栅,再派猎户在周围布陷阱藤网——玄真观的人上个月就派人来探过,指不定又憋着坏。他走到门口又折回来,伸手替苏惜棠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你别跟着,我处理完就回。
后半夜的风像淬了冰。
关凌飞蹲在离地脉节点十步远的土坡后,呼出的白气在眉骨结了层霜。
突然,左侧的野蔷薇丛出细微的响动——那是他让猎户们用灵田空间的藤蔓编的陷阱网,平时软得像团草,沾了人气就硬得像铁索。
一声,两个裹着黑斗篷的人被网子吊在半空,双腿乱蹬时掉出把短锄,锄刃上还沾着暗红的泥土。
关凌飞摸着火折子凑过去,火光照亮他们嘴里塞着的黄符,破邪镇魂四个朱砂字刺得他眼睛生疼。玄真观的狗东西。他扯下符纸,其中一人立刻尖叫:敢动我们,观主饶不了你们——
观主?关凌飞把短锄往地上一插,金属入泥的声响惊飞了林子里的夜鸟,上个月你们往井里投符灰,上上个月烧了王屠户的猪圈,现在又来挖地脉——他抽出腰间的猎刀抵住那人喉结,说,残碑的事是不是你们搞的?
两个黑衣人瞬间闭了嘴,脖颈上的汗毛被刀刃挑得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