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重重点在那片无名谷地区域:“寻找并焚毁其粮草、草料、军械囤积地!制造混乱,动摇其军心。同时,大军主力休整数日后,大张旗鼓做出正面强攻黑石外围的态势,吸引北狄主力注意。待奇兵得手,后方火起,军心浮动之际,主力再择机动真正攻势,里应外合,或可一举击溃围城之敌!”
帐内烛火跳跃,映照着两人同样专注而闪烁着谋略光芒的脸庞。
南宫烨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因激动而起的些微疼痛,眼中爆出惊人的神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不,此计更妙在‘内外夹击,攻心为上’!正面佯攻吸引注意,奇兵焚粮乱其根本。北狄大军远来,补给线长,若前线屯粮被毁,军心必溃!好计策!”
他越说思路越顺畅:“奇兵贵精不贵多,需绝对忠诚可靠,擅长山地潜行、夜袭、火攻。人选可从我的亲卫‘玄甲营’和老侯爷留下的靖西老兵中挑选。装备需轻便,多带火油、火箭、雷火弹。向导……需熟悉鬼哭坳以北地形。”
慕容晚晴补充:“矿道内部分路段狭窄潮湿,需准备钩索、短锹,并做防水处理。潜入时机,最好选在无月阴雨之夜,可借天时掩护。得手后的撤离路线,亦需提前规划,不能原路返回,以防被堵。”
“不错。”南宫烨赞许地看她一眼,这女子思虑之缜密,远寻常谋士,“撤离可向东北方向,迂回至黑石城西南的‘鹰嘴崖’,那里地势险要,我已命人暗中清理出一条小道,可与城内取得联络,必要时还能得到策应。”
两人就着地图和烛光,声音压得极低,迅推敲每一个细节。一个提出现代特战思维中的渗透要点,另一个立刻转化为古代夜袭的可行战术;一个担心火器声响暴露,另一个便计算风向与燃烧时间;一个考虑队员的体能极限与心理素质,另一个则筛选着符合条件的将领名字……
思维的火花在寂静的帐内碰撞、交织。南宫烨现,慕容晚晴不仅医术通神,对山川地理、人心把握、甚至兵法诡道都有独到见解,许多想法看似天马行空,细思却直指要害,与他多年征战的实践经验竟能完美互补。这种默契,这种仿佛灵魂深处彼此理解的顺畅,让他心惊,更让他心底某种冰封的东西,悄然裂开,涌出滚烫的激流。
他曾以为她是贪财卑劣、窃取他血脉的贼子,恨之入骨;后来以为她是悬壶济世、神秘清冷的神医,敬之重之;再后来,现她是智计百出、坚强果敢的奇女子,为之倾心;直到矿洞之中,真相大白,两种形象轰然合一,那恨意顿成荒谬,那倾心化作更汹涌深沉的情感,夹杂着无尽的懊悔与疼惜。
他看着眼前女子沉静的侧脸,烛光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淡淡阴影。她救他性命,护他孩儿,此刻更与他并肩,共谋这扭转乾坤的险棋。她所求为何?绝非权势财富,她本身拥有的已足够惊人。他想起她说“银货两讫”,心里不是滋味。
“晚晴。”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重伤初愈的沙哑,却有种不同以往的郑重。
慕容晚晴从地图上抬起头,看向他。
南宫烨迎着她的目光,千言万语在喉头滚动,最终化作一句:“此间事了,回到京城,我想……重新求娶于你。不是补偿,不是因宝儿,只是因为我南宫烨,想娶慕容晚晴为妻,唯一的妻。”
帐内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慕容晚晴眼神微微一动,掠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有讶然,有恍惚,或许还有一丝埋藏极深的波澜。但她很快垂下眼帘,避开了他过于灼热的视线,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王爷,当务之急,是解黑石城之围,破太子之局。其余诸事,容后再议不迟。”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断然拒绝。
南宫烨心中微涩,却并不意外。他知道自己亏欠太多,误解太深,岂是三言两语、一次并肩作战便能抹平?他有的是耐心,有的是余生,去弥补,去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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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声说道,语气平静,但其中蕴含着一丝无奈与妥协之意。他缓缓收回视线,原本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眸此刻再次回到了那张摊开的地图之上。手指轻轻摩挲着地图边缘,仿佛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平复内心翻涌不止的情绪。
沉默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纷乱的思绪安定下来。然后抬起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人,眼中闪过一抹坚定: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商议一下目前需要处理的事情吧。这次行动,由我亲自率领一支小队前往执行任务;而你,则要留下来守护营地,并照顾好宝儿他们。
慕容晚晴一听,柳眉微蹙,急忙说道:“王爷不可!您伤势未愈,此去凶险万分,万一有个闪失,这大军、这战局又该如何?”南宫烨目光坚定,“晚晴,我意已决。这奇兵统领非我不可,我熟悉北狄军情,更能随机应变。你与宝儿留在营中,我才能毫无后顾之忧。”
慕容晚晴还欲再劝,却见南宫烨眼神中满是不容置疑。她心中五味杂陈,既担心他的安危,又明白他的决心。沉默片刻,她深吸一口气,“那王爷此去务必小心,我会在营中为你祈福,等你归来。”
南宫烨微微点头,“你放心,我定会平安回来。”随后,两人又就奇兵行动的细节做了最后的商讨。
话题重回战略,帐内气氛再度变得专注而高效。两人时而低声商议,时而沉默看图,烛光将他们的身影投在帐壁上,靠近,交织,仿佛本就该并肩而立。
直至天色微明,才各自稍作休息,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而这一场里应外合的奇袭,能否成功解黑石城之围,破太子阴谋,一切还是未知之数。
帐外,北境的寒风依旧凛冽,吹过刚刚经历血战的黑风坳,吹向远方烽火连天的黑石城。而在这温暖的王帐内,一场更大胆、更精妙的奇谋已然成型,它不仅关乎一场战役的胜负,更悄然串联起两颗曾经误解背离、如今却逐渐靠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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