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在府门前戛然而止。
江知梨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沈怀舟已经先她一步转身,手按剑柄,盯着那报信的骑士。
“陈将军所率三千骑兵,昨夜遭伏,全军覆没!”
话音落下的瞬间,沈棠月的手收紧了。沈晏清低头看着自己袖中的账本,指尖在“北陵”二字上轻轻划过。
江知梨迈步向前,穿过庭院,直奔府衙方向。云娘快走两步跟上,低声说:“周伯让人传话,族老今早被官差带走了。”
“不是押,是请。”江知梨道,“朝廷要的是体面审讯,不是当场定罪。”
她走得不急,但每一步都落在青石接缝处。阳光照在肩头,鸦青比甲的边缘泛出冷色。
府衙正堂已重新开审。
族老坐在堂下,身上没了昨日的威仪。他低着头,双手放在膝上,指节白。两名官差立在他身后,一左一右。
府尹翻过卷宗最后一页,抬头看向江知梨:“人已带到。今日重审谋反案后续,你可还要质问?”
江知梨走上前,站定在堂中。
“我无话要问他。”她说,“我要听他说。”
堂内静了一瞬。
族老抬起头,脸色灰败。他的眼睛红肿,像是整夜未睡。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我……有话要说。”
府尹点头:“准你说。”
族老缓缓跪下,双膝砸在地面。
“是我错了。”他声音不大,却传得很远,“是前朝余孽逼我……让我诬告侯府谋反。”
堂外有人探头,又被官差拦下。
“他们抓了我儿子。”族老低头,“把我儿子藏在城西破庙,说只要我揭沈家私藏龙袍,就放人。我不敢不从。”
沈晏清冷笑一声:“那你倒是说说,你儿子现在在哪?”
“我不知道。”族老摇头,“三天前我就没见过他了。他们蒙着脸,只留一个口信——‘事成放人,不成灭口’。”
“所以你就拿整个沈家去赌?”沈棠月站在门口,声音清亮,“你不怕他们根本没抓你儿子,只是骗你动手?”
族老没回答。
江知梨看着他:“你管家李福呢?”
“他……他也被吓住了。”族老声音抖,“他是替我跑腿的人,收了银子送信,烧了布片做伪证。但他不知道背后是谁。昨夜他逃了,是因为有人半夜敲他家门,留下一句话——‘不说实话,全家死绝’。”
“所以他不敢走远。”江知梨道,“他知道只要离开京城,立刻就没命。”
“是。”族老终于抬头,“我也知道。我不是主谋,可我做了他们的刀。我毁了沈家名声,也差点害了你们性命。”
府尹合上卷宗:“沈德元,你身为族老,受胁迫参与构陷,但确有行动。按律当流三千里,削籍为民。”
“我认罚。”族老伏地,“只求大人查明幕后之人,救我儿子一命。”
“你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求?”沈怀舟站在门外,忽然开口,“你以为你是受害者?你动手的时候,想过侯府上下几十口人的命吗?”
族老垂下头。
“活该。”沈怀舟转身就走。
官差上前,架起族老。
他没有挣扎,任由两人拖着他往外走。经过江知梨身边时,他忽然停了一下。
“我知道一件事。”他说,“他们提过一个人的名字——说是当年沈家不该活着的那个女人。”
江知梨目光一凝。
“谁说的?”
“黑袍人。”族老声音更低,“他说,‘她回来了,我们必须抢先’。”
江知梨没动。
族老被带走后,堂内只剩她一人站着。
府尹起身,递来一份文书:“这是结案卷宗,请您过目。”
她接过,翻开。纸页干净,墨迹清晰。最后一行写着:此案因胁迫构陷而起,与侯府无关,即日昭雪。
她合上文书,交还。
“多谢大人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