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虽已逃过一劫,却还是冷汗直下。不敢想象若是昨日一意出海,会是何等下场。
林安同样心底发寒,却仍镇定道:“那么,可有补救之法?”
倘若这船彻底废了,那便只能再齐心合力造些小船,再多费些时日了。
“幸而有姑娘提醒。”带头那人抹了把冷汗,语气里仍有后怕,“若能寻到木料,可再打楔子,将龙骨重新固定;至于舱底的暗缝,也得寻来木料、松脂等物,仔细修补,不能漏过一处。这些要做的妥帖,怕也得忙上两日。”
林安略一思忖,道:“咱们的性命全系于此,不可马虎。如今火势已灭,林中未必没有余木,我们可以几人一组去寻。”
“好,我们都听姑娘的。”一众人并不整齐地呼喝着。
林安点了点头,回头正对上陌以新专注的目光。
她道:“怎么了?”
陌以新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低声道:“我只是在想,这次之后,江湖上或许又会多一段有关你的传说。”
林安一怔,玩笑道:“只要别说是廖乘空的私生女抢夺了花世的宝藏,就很好了……”
陌以新不由失笑。
正此时,身后忽传来几声轻咳。
林安转身一看,竟是叶饮辰。他身着单衣,神色略显疲惫,却仍带着一贯的笑意。
林安一惊,连忙道:“你怎么自己出来了?休息一夜感觉如何,发热可还反复?”
叶饮辰笑着上前,微微低头看向林安,不答反问:“不然,你摸摸看?”
林安没多想,抬手便要去触他的额头。手刚伸到一半,忽而反应过来什么,身后……好似有一道清冷的视线正紧紧黏在她身上。
林安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收回手来,思忖道:“我们这里还有位医者,我去请他来给你看看。”
她说的,自然是那位算命先生。他虽杀了人,但情况复杂,他的罪责应当交由法理裁定,而非由他们在这孤岛上私下处决。至少在伏法之前,他仍是一位医者。
叶饮辰伸手将她拦住,唇角仍带着淡淡的笑意:“不必,我哪有那么脆弱。”
林安眉心微蹙,不赞同道:“这一趟下来,你的伤势几次反复,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等离开这里,一定要好好调养一段时日,彻底养好才行。”
叶饮辰神色一暗,轻声道:“那你还会陪着我,直到我调养好么?还是,让我自己照顾自己……”
林安一怔。叶饮辰的身体状况,她的确很不放心,却没料到他会追问这样一句……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陌以新站在不远处,脸色显然发黑,眼底暗沉一片。见她视线望过来,竟直接别开了头,不与她对视。
林安心口微微一窒,正欲开口,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带笑的声音:“哎呀,还是年轻人好啊,来岛上不过几天,这么快便熟络起来了。”
说话之人是郑锁力,当初在林间送饭时,他便自来熟地聊过几句,显然是位爱说笑的大叔。
林安见有人岔开话题,正要松一口气,便听郑锁力继续道:“小兄弟,你妹子对这位少侠关切得紧,依我看啊,女大不中留咯!”
林安:……
不是,解围怎么成添乱的了?
陌以新薄唇抿成一线,胸口微微起伏,显然压制着什么。
叶饮辰轻咳一声,笑得几乎温文尔雅。
坐在一旁的李婶左看看,右看看,终于一拍大腿,瞪眼道:“哎呀,姓郑的,你乱说什么!”
“我说错什么了!”郑大叔与李婶同是沙峪村的,又同样是爽快性子,平日显然没少一起闲话家常,当即回嘴道:“我的眼光什么时候错过,这少侠看小姑娘的眼神也不一般嘛!”
他说着,又看向陌以新,眉开眼笑:“小兄弟,这位少侠英俊非凡,我看恐怕是落难的贵人,你妹妹也算是找到了好出路嘛!”
叶饮辰低低一笑,道:“大叔的确好眼光。”
陌以新面无表情道:“有些人总是贼心不死,这可不是好习惯。”
林安连忙道:“大叔别说笑了,等船修好了,我还要与哥哥回家去呢!”
郑锁力哈哈一笑,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好好好,小姑娘面皮薄,我省得!不说了,不说了!”
林安正无语,人群中有人忽而高呼道:“看,海上那是什么!”
众人一怔,目光齐齐看去,有人立刻惊叫道:“是船,是船啊!”
林安也有些诧异,只见天海相接的尽头,隐隐有一道黑影破浪而来,从最初的一点,正渐渐放大。
海风猎猎,浪花翻涌,那船身如入无人之境,稳稳劈开水面。
随着距离拉近,轮廓逐渐清晰——船体修长,船头高耸,桅杆笔直,白帆高悬。
阳光映照下,船舷泛着新漆的光泽,虽不至奢华,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排场。与岸边那艘老旧客船相比,这艘船明显更大,更新,更稳。
“哪来的船?”
“好像……是往我们这边来的!”
惊异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有人满脸期盼,有人神色紧张。
在所有人惊疑的注视下,这艘船越行越近,缓缓靠岸,船身侧转,稳稳停靠在浅水处,锚落,激起一阵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