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种可能。”林安道,“不过……”
“什么?”
“从表面来看,黎忘痕被你爹所害,不知如何寻机遁入这间密室,用鲜血将真相画在了石壁之上,待后世的有缘人去发现。”林安缓缓道,“黎忘痕虽然带两位师弟一同来禁地练功,大概却未将这间密室告知二人,所以他在此处留下血证,曲烈洪也没能毁去。”
“应当就是这样了。”音儿怅然若失。
林安却话锋一转:“可是,还有一个最明显的问题。”
“什么问题?”
“既然要留下信息,为何不写字,而是画画?”林安凝眉思索,“如果是写字的话,只需要写下‘曲烈洪杀我’这寥寥数字,难道不比画画更省时省力?更何况还是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下。”
从外头石碑刻字来看,黎忘痕显然是会写字的,为何在这里,他却只写了一个“曲”字,其余都是用画的?
“这……”音儿一时语塞,“我也不知道了。”
林安存着疑惑,反复端详石壁上的画,又道:“画里被打上红叉的人,除了黎忘痕之外,还有原本与你爹站在一起的女子,而且看起来身怀有孕。你可听说你爹身边曾有这样一个人?”
音儿想了想,道:“我爹在我娘之前,的确还有过一个妻子,但听说她身子不好,在我爹当门主之前就病逝了。没听说她有过身孕,我爹也只有我这一个女儿。”
“病逝?”林安喃喃道,“可照画中的意思,这个女子像是被你爹推下山崖而死的。”
音儿倒吸一口凉气,握着林安的手猛然一颤:“可这怎么可能呢?她是我爹那时的妻子啊!”
“也许,她无意中发现了你爹的企图,却并不支持,或是想要劝阻,你爹为了万无一失,就……”
音儿再次失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安叹了口气,倘若这个猜测是真的,那么曲烈洪不仅杀死了两个结义兄弟,还杀死了自己的发妻和她腹中已有的,他自己的骨肉……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面兽心的恶徒,音儿又该如何面对自己记忆中那个父亲……
沉默片刻,林安再次将话题转开:“对了,第一幅画里,黎忘痕身边也有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子,想必是黎忘痕的妻子,你可知道此人?”
音儿一脸颓唐,有气无力道:“我只听说,黎门主的妻子是当时武林盟主的女儿。神影门虽在江湖上地位不高,那个女子却对黎门主一见倾心,执意嫁了过来。”
“那后来呢?”林安问,“黎忘痕死时,她也身怀有孕,画中没有给她打上红叉,后来她去了哪里?”
音儿摇了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从小便没有见过此人,也许是离开了吧……可是,从未听说黎门主还有孩子。”
“也许她的确没有死……”林安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黎门主死后,她带着一个不为人知的遗腹子离开了。后来,她抚养这个孩子长大,让他隐瞒身世回到神影门,来杀你爹为父报仇?”
音儿睁大了眼睛:“你是说,黎门主的孩子现在就在这里?”
林安虽只是猜测,可越想越有种异样的直觉——
画中四个人,唯独这个女子只在开头出现,而没有交代后续。
在这样一幅以血绘成的绝笔画中,每一个出现的人物都不会是等闲之笔,如果她与曲烈洪杀人夺位之事完全无关,为何要画上这个人?
林安思绪正远,音儿却顺着她的猜想说了下去:“也许真是如此——在我爹那几个亲传弟子之中,有一个,是黎门主的孩子……看年纪的话,只有可能是和我年岁相仿的令狐棠若了!”
林安想起音儿曾说,令狐棠若是在山门口被曲烈洪捡回来的,之后她主动去挑战入门试炼,并且以七八岁的稚龄通过了试炼,被曲烈洪破格收下。
也许……她不只是天赋异禀,更是有备而来?
林安思忖再三,终于道:“这些推断虽还无法坐实……不过,我倒有了一个打算。”
“什么打算?”
“我们可以试着打探一下黎忘痕这位妻子的事,比如她当年是否独自离开,又去了何处?而要打探前任门主家事,自然要向门派中人询问,我想,第一个就去问问令狐棠若。”
音儿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安姐是想试探她的反应?”
“不错。”林安道,“她可以回答不知,但如果她真与此人有关,神态中难免会露出细微破绽。”
音儿连连点头:“而且,她知道我们开始调查此人,若是心虚,也许便会另有动作。这真是一个好办法。”
计议已定,离开之前,林安又环顾再三,将这间密室中的布置和石壁上的血画都牢记于心,打算回去再反复思量。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件看起来不过是篡夺门主之位的凶杀,却扯出了多年前正邪颠倒的真相。
到底是冷博轩的孩子来到密室后,得知真相为父雪恨?还是黎忘痕的孩子,被母亲抚养长大后归来复仇?亦或者,这些往日恩仇都与今日之事无关,终究只是哪位坛主杀人夺位而已?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不管是何种动机,凶手究竟又为何要杀害三坛主符荣?
转眼一夜过去,第二日清早,又有普通弟子前来敲门,请二人前往神机厅。
林安心里咯噔一下,心道不会又是找自己商议沁远峰约战一事吧……昨日他们便有意请自己出战,只是被符荣之死打断,难道今日又要旧话重提?
两人一同来到神机厅,四位坛主齐齐在此,一个个眉头紧锁,神色沉重。
难道真是那沁远峰按捺不住,不日就要攻来了?林安猜测着,面上却波澜不惊,也不急着询问,只等他们开口。
果然,裘凤南先道:“又烦劳使者过来一趟,实在是发生了令人始料未及的大事。”
他虽语气沉重,嘴角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林安心念一动,立刻明白并非自己先前所料,反而生出几分好奇,接道:“何事?”
裘凤南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昨日三师弟惨死,我安排人手为他操办后事。谁料得,几名弟子给三师弟擦拭遗体时,竟在他胸口擦掉一块假皮,下面是一团火焰刺青。”
“火焰刺青?”
“使者有所不知,那火焰图案,正是沁远峰的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