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一咬牙,跟着追出了屋子。
“大人——”她唤了一声。
陌以新身形一僵,脚步不自觉地顿住,缓缓转回身来。
“安儿。”他道。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林安竟感到鼻尖一酸,强自压下情绪,才低声开口:“大人,虽然那晚你……拒绝了我,我也误会了你,但……曾经一起走过的路,毕竟是真的。”
她强迫自己抬起头来,看向陌以新的脸庞,尽量让语调平稳如常,“我离开府衙,并非心中有怨,只是我还有我的骄傲和尊严。
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想大人因为我的表白而失去笑容。今天这样冷若冰霜的你,我还真有一点不习惯。”
陌以新看着林安眼底那抹尚未褪尽的红,心口仿佛被坚冰重重压住,又似有一团火正缓缓燃烧。他再一次,产生了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
可他终究没有伸出手。
草地上那一幕,仍历历在目。
不久前的桃花林中,她也曾如此轻抚过他的发丝。他记得那一瞬,他的心中悸动如雷,几乎以为,那会是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一点暧昧。
可如今才知,原来旁人也可以那样靠近她,也可以理所当然地捻起她的发丝,笑得那样熟稔而温柔。
而她就站在那里,眉目清浅安然,毫无抗拒,大方接受那人走入她的世界。
两日不见,他朝思暮想,近乎煎熬。他在心里一遍遍地推演——再见到她时,该如何开口,如何关心,如何道歉,又该如何试着,向她迈出一步……
他想了很多,唯独没想到,会是以那样一幕重逢。
短短两日过去,她已经能够大步向前走,他又凭什么再将她拉回原地?
从前,他以为自己已经失去得够多,没想到,原来还不够。
良久,陌以新终于低低笑了一声:“你不难过就好。”
林安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对于真心喜欢的人,尽力体面之后,终究无法再若无其事。
“那么,告辞。”陌以新轻声说出两个字,从林安身旁擦肩走过。
……
“这边是千秋阁,记载宫禁内的大小事宜。这边是架阁库,是朝廷诸事的档案馆。”萧濯云手中拿着相令,向陌以新一路畅通无阻地介绍着。
陌以新点头:“多亏丞相借出令牌,待此案过后,我再到府上谢过。”
“可别!”萧濯云忙道,“这次我爹可压根儿不许我动这令牌,你只谢我就可以了。”
“什么?”
萧濯云耸了耸肩,将昨日与父亲的交谈大致讲了一遍,末了道:“以新兄,难道此案当真牵涉重大,连父亲也有所顾忌?”
陌以新若有所思,却不答反问:“既然丞相不允,你手中这相令又是怎么回事?”
“偷的呗。”萧濯云一脸的理所应当,“我原本对老夜君的案子是没什么兴趣的,只是看在你的面上帮忙而已。可昨日父亲那样说,我反倒愈加好奇了。”
陌以新失笑道:“丞相若知你是这等阳奉阴违的逆反性子,一定不会与你白费唇舌。”
萧濯云自然不在意他的揶揄,确认左右无人,压低声道:“你说这件案子,不会当真是……上面的意思吧?”
陌以新沉默一瞬,摇了摇头:“在查出真相以前,任何人都有可能。”
萧濯云倒吸一口气:“倘若真是如此,夜君知晓后,会不会闹得无法收场?以新兄,你不会不知道后果,为何还要帮他查?”
“真相是客观存在的,不因后果而有任何改变。”陌以新道,“况且,先皇早已不在世,即便真是,又能如何?”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不会迁怒吗?”萧濯云小声嘀咕。
陌以新没有理会他的低语,转而道:“昨日盈秋找你何事?怎么今日没缠着你一起来?”
“也没什么大事,她那位老嬷嬷——就是给她讲凤鸣湖水鬼的那位——生病了,她拉着我一同前去探望。今日她还要再去照料,所以脱不开身。等咱们这边忙完了,我也还得赶过去陪她。”
“盈秋的确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
萧濯云嘴角抽了抽:“以新兄,你这种语气,显得很像我们的长辈。”
“难道不是?”陌以新斜睨他一眼,“我父亲是先皇的幼弟,我自然是皇上的堂弟,盈秋本该叫我一声舅舅。”
萧濯云浑身抖了两抖:“我可叫不出口。”
陌以新似笑非笑:“怎么,还没娶亲,便想着随妻改口了?”
萧濯云耳根微红,岔开话题:“咱们这便分头找吧,我去千秋阁,你去架阁库。说实话,一想到我平日结交的某位贵族子弟,很可能便是老夜君的儿子,现任夜君的亲弟弟……我便有种十分诡异的荒唐感。”
陌以新若有所思,只点了点头,两人便分头行动。
……
在茫茫多的书架中泡了一整天,萧濯云双目无神,绝望地找到陌以新,有气无力道:“没找到,什么也没有,在那十四年间,整个后宫没有一个人有异常之处。”
陌以新抬手轻按眉心:“前朝大臣的档案中,也没有疑点。”
萧濯云眉头紧蹙:“难道是先前的推理出了什么问题?可是,明明都很合理啊……”
陌以新缓缓摇头:“只能说,是现有的记录中没有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