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有些惊讶,原以为太子所乘之舟,即便不说华丽尊贵,至少也该雅致考究,没想到竟如此简陋,甚至称得上破旧。
她疑惑道:“堂堂皇城之内,太子所乘之舟,怎会如此……简朴?”她用上了一个褒义词。
江远望依旧有问必答:“姑娘有所不知,此舟原是二皇子旧物。”
“二皇子?”林安微惊。
“是。二殿下一向钟情这片湖景,当年得皇上准许后,特意取来这叶小舟,偶尔泛舟垂钓,怡情自乐。二殿下平易近人,从不铺张,加之这舟已搁置五年,故而愈显陈旧了。”
林安点点头,四下看去,凤鸣湖湖光绮丽,垂柳绕岸,碧波粼粼,的确是一片美景。
风青好奇道:“你是说,五年来,这舟便一直放在这里?”
“不错。二皇子薨逝后,皇上与皇后都哀恸不已,不舍毁去二皇子生前心爱之物,便命人将小舟抬上南岸,覆上白布,停放在二皇子往日泊舟之处。这些年宫中视此为忌讳,从无人敢靠近此处,小舟也已有五年未曾入水了。”
江远望神情中流露出几分哀思。
林安眉心蹙起。五年未动的小舟,却在昨夜,各国来朝晚宴之际,被太子划至湖心。
江远望此时道:“太子的贴身太监司越,也是我们后来搜到的,大人可要审问?”
他身旁另一侍卫补充道:“昨夜我们搜到他时,他看起来有些鬼祟。”
“将他带来吧。”陌以新道。
司越很快被带到,虽说事发已过一夜,可直至此时他仍浑身颤抖。林安打量着他,默默认同方才那侍卫所言——确实鬼祟。
不过这也难怪,太子意外薨逝,作为贴身太监,他难辞其咎,倘若不是查案需要,恐怕早已不知被发落何处了。
陌以新开门见山:“昨夜,你是随太子一同离席的?”
“回、回大人,是、是的。”司越一开口便结结巴巴。
“太子为何离席?”陌以新紧接着问。
司越愈发惶恐,扑通跪倒在地,道:“小人不、不知。小人只是如往常一般随侍太子左右,可离开大殿后,太子便、便独自离开了。小人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太子可曾提及去向?”
“不、不曾!”司越连连摇头,“小、小人也不敢多嘴。”
陌以新又问:“近来,太子可有任何与往日不同之处?”
“没、没有。”司越仍是坚定地摇头。
从司越这里没有得到任何新的信息,林安心中愈发疑云重重。
天庆殿,在凤鸣湖北岸,而小舟,则停在凤鸣湖南岸。从天庆殿走到小舟,至少需要两刻钟。
而从太子离席至被发现泛舟湖心,总共也只有不到半个时辰,再除去划船所需时间,中间几乎没有片刻多余。
也就是说,太子必须一路直奔而来,目标明确,未曾耽搁片刻,沿途还避开了所有巡查侍卫。
太子究竟要做什么?
林安下意识看向司越,见他仍是神情惶惶,瑟缩不已。林安叹了口气——连贴身小太监都不知太子去向,难道真有什么极为机密之事?
那么他的死,也很可能正与此事有关。
岸边一番询问后,三人又赶往东宫——太子遗体仍暂时安放在此。
东宫门口,守卫森严。
陌以新拿出皇上为此案御赐的通行令牌,为首的侍卫这才放行,亲自带领陌以新一行人进入东宫,见到了已故的太子。
林安不禁想起,上回见到太子,还是在去年苏府嘉平会上。谁能想到,彼时还志得意满的堂堂一国太子,此时却已是一副冰冷死寂的尸身,难免令人唏嘘。
风青仔细检查一番,道:“死因的确是溺死无疑,也没有受伤或中毒的迹象。”
林安并不意外,宫中太医的检查结果,想来也不会有错。
引路侍卫察言观色,指向一旁桌上叠放的衣物,道:“陌大人,太子殿下薨逝时随身穿戴都在此处。”
陌以新走上前去,看到最上面放着一枚玉佩与一只香囊。
这玉佩温润如脂,成色极佳,通体洁白无瑕,雕刻的龙纹栩栩如生,一望便知出自名匠之手,非贵胄不可佩戴。
香囊则是以彩绸制成,质地细腻柔滑,以五色丝线绣成一朵盛放莲花,花瓣层叠,精美雅致,针脚间尽显工巧。
引路侍卫见陌以新拿着这二物端详,便道:“这枚龙纹白玉佩,乃皇上亲赐之物,太子殿下向来随身佩戴,无比爱惜。
至于香囊,则是随时令更换。大人手中这枚,应是殿下在不久前才换上的,近来时常把玩。”
陌以新转头看向引路侍卫:“不知阁下如何称呼,似乎对太子颇为了解?”
引路侍卫忙躬身答道:“下官武玉沙,是东宫侍卫长,也是太子殿下贴身护卫。殿下遭此横祸,下官罪该万死。幸得圣上开恩,准许下官戴罪协助调查,下官自当任凭陌大人差遣。”
陌以新便问:“既是太子贴身护卫,为何昨夜宴会太子离席时,你未曾同往?”
武玉沙答道:“昨日下官虽随太子赴宴,可……殿下有时独自出行,并不让下官跟随,只留司越一人伴驾。”
“如此说来,司越是陪伴太子最久之人了?”
“正是。”武玉沙点头,“司越自幼侍奉殿下,与殿下一同长大。殿下素来倚重于他,平日里微服出宫走动,也都只带着司越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