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琳娜觉得很舒适,他生出一种想把自己从小到大遇到的事情都倾诉出来的欲望。
就着这样的雨声。
她一定会温柔地倾听他的讲述。
可惜的是,他不太会措辞。
“你知道吗,神主的教经里,伤痕是赦令给罪人的标记。”
阿尔米亚翻书的手顿了一下。
她轻笑,“我知道。”
但那又怎样。
“你说,宽宏的神主大人会以此来区分祂的信徒吗?”
阿尔米亚觉得他是很认真的在问,那微微蜷缩的手指勾到了她的衣服,下意识搅弄起来,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之一。
她捏住他的手指,“也许吧。”
“那有伤痕的人都不能上天堂了……”他的语气有些悲伤,“世界上那么多人,如果人人都受了伤,上不了天堂,那么地狱该多拥挤啊。”
他觉得阿尔米亚是该属于天国的。
但他又庆幸阿尔米亚有着伤痕,这是多么的矛盾。
“我们会在一起的,是吗?”不论是但丁的第几层地狱。
阿尔米亚以为他说的是前几天在溪边摔的伤,想起他背后古怪的奥德菲家族,好像尤为重视女孩身躯的完美,从头发到脚趾,都必须干净整洁,仿若下一秒就将踏入神国。
但是她料想错了。
苏琳娜把自己的衣衫从中间解开,牵着她的手一步步向下摸,从光滑细腻的肌肤往下,略过紧实瘦削的腰肢,来到突兀狰狞的地方。
见他还有往下的趋势,阿尔米亚猛地收回手来。
他也没有继续,只是陈述,“我会下地狱的。”
“你──”阿尔米亚嗓子忽地有些干,她皱眉,停顿了几秒,“那些伤是怎么回事?”
尽管只探到边缘,但脑海里已经能勾勒出那可怖的画面了。
一个大门不出的贵族少女,身上隐秘的地带居然横陈着支离破碎的伤口,且随着年月的变化,长出一块块突起愈合的伤痕。
“他们说我身上附着魔鬼,在驱除魔鬼时留下的。”
苏琳娜说了这一句就不愿多说,他又想起了那些可怕的回忆。
“火……”
听到他口中喃喃的这个字眼,阿尔米亚眼皮一跳。
“所以,不要留我一个人,我会害怕的。”
他终于困倦起来,垂着眼皮,声音越来越低。
睡前,还不忘紧紧抓着对方的手。
等听到平缓的呼吸声后,阿尔米亚才把手抽离。
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一层层撇开他的衣料。
从冗杂的晨礼裙到纤薄的白色半透明睡裙,她一步步触及面前的身体。
瘦削的腰肢下面,的确是大片被火焰烧蚀的痕迹。
火焰驱除,这常见于从前愚昧的人类面临他们为之恐惧的事物时,采取的第一方法,比如灾厄,比如疾病,又比如他们认为的魔鬼。
年幼的苏琳娜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又或者说,古怪的奥德菲家族发生过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变故。
*
苏琳娜又做起了那个噩梦。
披散着长发的怪物端着烛火站在他床边。
“你怎么还不死去呢?”怪物问他。
“我做错了什么吗?”他不明白,他从来都表现的乖顺,没有生出一丝反抗和忤逆,所有人都夸赞他是个乖孩子。当然,除了母亲。
“你的存在就是个错误。”怪物裹着黑布一步步靠近,脸部被蒙盖,却露出一双有些癫狂的赤红的眼睛。”恶心啊……”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身下一凉。
怪物掀开他的被子,直直把烛火往他的身下倾倒。
“啊——”他疼痛地尖叫起来,嗓子发出了比墙壁划搡时更刺耳的声音。
那流淌的热蜡在脆弱的肚皮上四处翻滚,皮肤先是爆出一个可怕的水泡,再随着蜡的入侵破裂,火焰跟着蜡油蔓延,把所有的皮肤都淋化,随后变成坑坑洼洼的肉,要死不活地挂在身上。
当时他以为这也是个噩梦,人怎么能遇到那么可怕的事情呢。
结果醒来,一翻开被子,就看到了和梦里一模一样的伤口。
“苏琳娜做错了什么吗……”他喃喃自语。
“你被魔鬼附身了,只有火焰才能驱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