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底那股邪火猛地窜起,烧得理智噼啪作响。
“你给我过来。”韩彦突然暴起,将惊呼的陆惠善扯了过来,粗暴扯下她肩头的衣裳。
“你放开我!”陆惠善惊恐得瞪大眼睛,她哪句话惹到这个疯子了?
“别动啊,再动的话,这刀子可就划到你的脖子了。血会一下子喷出来的……”韩彦从案几上拿过一把精巧的匕首,直接抵在她的喉咙。
不要……反抗一个疯子,越反抗,他越疯狂。陆惠善心里想。
“这才乖嘛。”见陆惠善不敢挣扎,韩彦伏在她身后,慢条斯理将极薄的刀尖抵在她光洁的背脊中央,微微用力,冰冷的金属立刻刺破皮肤,缓慢地向下拖动。
“啊!!!”
痛楚是尖锐的,继而是火辣辣的灼烧感,血珠立刻渗了出来,沿着刀锋划开的轨迹,凝成细密的红线。
写下“陆”的第一笔。
“我错了……”陆惠善疼得哭了出来,很快嘴里被塞了块手帕,只能含着泪“呜呜”喊着。
“别急,这第一个陆字,快写好了。”韩彦的呼吸喷在她的颈后,滚烫而紊乱,他力道均匀,每一笔都力求清晰、深刻,刀刃刮过皮肉,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陆惠善汗如雨下,嘴唇泛白,疼得快昏死过去。
“却……看看,我这两个字写得多好看!”
韩彦终于停手,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自己的作品,“陆却”两个淋漓的鲜红字迹,在她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狰狞。
“你不是最在意你哥吗?那就把他的名字写在你的背上,你一辈子背着他……”
他伸出手指,不是去擦拭,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轻轻抚过那道道翻卷的皮肉,沾了满指温热的黏腻。
“疼么?”他声音低哑,带着一种施虐后的餍足,“这以后,让别人看到了可怎么办呐!”
陆惠善不敢出声,怕说出什么让这个疯子继续发狂,只是将脸更深地埋进毯子里,肩膀细微地耸动着,不是因为剧痛,而是比疼痛更甚的耻辱与恨意-
二月十一,不设早朝,九卿重臣往皇城司聚拢。御史台、刑部、翰林院联席会审,自官家登基以来,还没有过此等阵仗。
官家坐屏风后的观审座,正堂北向设三座主审案台,坐翰林学士、刑部尚书、御史中丞,知谏院也来了不少官员,大理寺则从少卿至主簿,全体官员回避。
受审的则有陆却、沈芙蕖、葛明、张澈、沈玉裁、孙余年等人。
沈芙蕖一向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一路走来,气氛越来越压抑,侍卫沿着高阶肃立,往来的官吏各个面色沉重,拖出长长的暗影。
每过一道门槛都像过了一道闸,压得人胸腔发闷,空气也凝滞起来,沈芙蕖觉得脚步也越来越沉了。
沈芙蕖深呼吸一口气,能不能活,就看今天了。
而陆却坐在轮椅上被押送来,身姿依旧是印象中的挺拔如松,可他的膝盖上盖着一层薄毯。
他的腿又怎么了?是受刑了吗?
陆却啊陆却,你怎么又受伤了,沈芙蕖脚步微滞,喉间像是被什么扼住。
她知道的,高素送来的那碗温热的蛋炒饭,那些沉甸甸的金铤,助她一线生机的方法……其实都是他授意的。
是陆却。
他始终无声地,远远地,托住她下坠的命途。
就在此时,陆却似有所感,微微侧过头。
四目相对。
他看见了她眼中瞬间涌起的破碎水光,然后,在周遭狱卒冰冷的目光下,陆却朝着她牵起嘴角。
没有苦涩,没有怨怼,甚至带着一丝宽慰的暖意,像冬日破云的一隙微光,温温地落过来,仿佛在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一刻,沈芙蕖觉得自己好像凭空生出了读心术,她知道陆却每个表情要表述的意思。
此案审理,倒是与别的不同,这些人分开审问,每人都被送到一间值房里,有专人审问和记录。
审问沈芙蕖的,是刑部。
审问的前半程,沈芙蕖心如止水。关于鲜粉配方、柜坊模式、外卖网络的质问,她早有准备,应答时条理清晰,滴水不漏。
可是,当审讯从“事”转向“人”,尤其精准地刺向她与陆却之间的牵绊时,她构筑的心防,出现了一丝轻微的裂隙。
“陆寺卿为何要借钱给你开食肆?”
“陆寺卿为何替你挡沈玉裁那一刀?”
“陆寺卿的贴身大氅,为何在你的院子里搜出来?”
问题一个接一个。
她张了张嘴,赏识才能、公务协作、意外巧合的答案,此刻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堵在喉咙口,她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为什么?
她忽然发现,自己竟从未真正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到底为什么,是出于怜悯,职责的本能……
这世间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有些事发生了,便是发生了。像种子落入泥土,春风拂过柳梢,没有为什么,只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存在。她与陆却之间,便是如此。
此刻要她将这底色剥离、摊平,还要用干巴巴的因果逻辑向世人解说,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