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记者,趁热吃。咱们这儿粮食运上来不容易,花样少,将就着。”
送饭的是个小战士,看着比小杨还小,脸颊上有两团明显的高原红,眼神清澈又带着点好奇。
“谢谢你,同志。这就很好了。”
林心萍接过缸子,入手微烫。
她小口地喝着面汤,味道很淡,咸味也古怪,但热乎乎的汤水下肚,浑身都暖了起来。
那青稞馍馍她费了好大劲才咬下一小块,在嘴里嚼了很久才能咽下去,粗粁得拉嗓子。
但她知道,这就是这里的主食,是战士们赖以生存的能量来源。
夜里,风声更紧了,像无数野兽在屋外咆哮。
单薄的木板墙和报纸根本挡不住那无孔不入的寒意,被窝里始终是凉的,脚更是冰凉。
林心萍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还是冷得瑟瑟抖。
头疼并未减轻,缺氧让她的睡眠很浅,迷迷糊糊中,总能听到外间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和战士起夜时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这就是她在风雪梁哨所的第一个夜晚。
寒冷,缺氧,失眠,还有对这片陌生土地混杂着畏惧与好奇的复杂心情。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林心萍就被一阵嘹亮的号声惊醒了。
是起床号。
她挣扎着坐起身,只觉得头痛欲裂,胸口闷,比昨晚更难受。
但外间已经传来了战士们迅起床的窸窣声。
她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慢慢挪下床。
穿上所有能穿的衣服,裹得像个球,才掀开毛毡帘子走出去。
兵舍里,战士们已经将被子叠成了方方正正的豆腐块,正在洗漱。
所谓的洗漱,就是每个人用一个小搪瓷缸,从门口一个大铁皮桶里舀出小半缸温热的水,飞快地擦把脸,漱个口,就算完事。
水在这里,和西沙一样,是极其珍贵的。
看到林心萍出来,战士们纷纷点头问好,
“林记者早!”
“休息得好吗?”
他们的脸色大多黝黑中透着不健康的暗红,嘴唇干裂,眼白有些黄,但精神头看起来都不错,动作利索,眼神清亮。
“早,同志们早。”
林心萍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但一开口,还是带着喘息。
“林记者,咋样?还难受不?”
赵铁山走过来,关切地问,
“要是不行,就再歇着。咱们这儿早上温度最低,风也最大,轻易别出去。”
“我好多了,赵连长。”
林心萍不想显得太娇气,
“我想……看看大家早上都做些什么。”
“没啥特别的,就是出个早操,然后各忙各的。”
赵铁山说着,招呼战士们集合。
即使在这氧气稀薄,狂风呼啸的清晨,哨所依然保留了出早操的传统。
只不过,所谓的“操”,不再是跑步踢正步,而是所有人裹得严严实实,在营房前那一小片被风吹得干干净净的空地上,缓慢地、认真地打着军体拳。
动作因为寒冷和厚衣服显得有些笨拙迟缓,但每个人都很认真,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大团。
林心萍站在门口看着,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但她心里却热烘烘的。
这是一种仪式,一种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