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用最后的力气,扬手狠狠打向他的脸,清脆的巴掌响彻寝殿,紧接着是她充满恨意的话:“裴争,你滚。”
脸上泛着火辣辣的疼,裴争却反常地低笑一声,手指轻轻触碰自己的侧脸,同往日一样的力道,同样一样的声音,对,就该是这般,打他,骂他,咬他……就该是这样,只有这样的沈念才是活的。
她终于活了。
“好,卿卿,”他唇角微勾,“朕滚,朕马上滚。”
起身时还贴心给她掖好被角,深深看了她一眼,才离去。
沈念看着他没有恼怒,甚至带着几丝喜悦,她真的气不打一处来,死死揪着被襟,忍住心中的恼怒。
一巴掌打少了,她就该扑上去狠狠地咬,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卑鄙无耻不守信用的小人。
寝殿门合上后,她才将自己蜷缩起来,脸埋入锦被,眼下她身上仍残留着属于他的气息与那令人羞耻的黏腻触感,只剩下无尽的冰冷与痛苦。
***
裴争出了寝殿,径直前去御书房,刚坐到龙椅上,他侧头吐了一口暗红的鲜血,染红了案前摊开的奏折。
“陛下!”一旁的长戈骇然失色,急忙上前扶住脱力的帝王,才没倒下去。
候命的王太医也是骇了一大跳,赶忙冲上前诊脉,他顿时脸色煞白,急声道:“不好,蛊毒反噬,龙体有损,快将陛下服去榻上歇息!快!”
闻言,长戈不敢耽误,背起裴争,小心翼翼放置在榻上。
王太医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施针,灌药……一番忙乱下来,直到帝王脉象平稳,众人才松口气。
……
裴争恢复意识时,已是五日后,他刚睁开眼便掀开帐帘,喉咙干涩,说话时还有一股血腥味,“朕昏迷多久?她可来看过朕?”
长戈见帝王醒来,几乎喜极而泣,“陛下,终于醒了!您昏迷了整整五日啊!”但听到后半句,他面露难色,她是谁,两人心知肚明,“陛下娘娘这些时日只把自己关在寝殿内,同往日一般无二。”
裴争皱起眉头,冷声问:“她不知道朕病得起不来了?”
长戈跪在地上,硬着头皮道:“消息……应该是知晓的。”
帝王生病,全皇宫上下谁又能不知晓?就连路过的宫女都会问一句,也只有那位娘娘,丝毫不在乎。
“应该?”裴争嗤笑一声,眼底却翻涌着寒意:“现在,立刻,马上,让她过来。”
长戈连连应声:“是,属下遵旨。”
殿内归于安静后,裴争躺回榻上,特意装做无力的模样摊开手臂,额间放置着一条湿帕。
他不信沈念完全不在乎他的死活。
几息后推门声响起,他微微撩开眼皮望过去,见是长戈一人来,他冷下脸,有些不悦,起身扔下头上的湿帕,“怎就你一个人?她呢?”
长戈忐忑应声:“陛下属下去请了,可娘娘说……说陛下不痛快就去找太医。”
“她又不是太医,与她无关……”
“与她无关?朕躺了五日,她是一点不在乎。”片刻后,裴争掀被下床,尽管身体因虚弱而摇摇晃晃,语气却斩钉截铁,“她不来寻朕,朕就去找她。”
长戈跪在他身前劝住:“不可啊陛下!王太医说过,您眼下不宜过多行动,否则性命难保啊,陛下!”
裴争阖上双眸,捏着眉心,才缓解方才的晕眩感。
良久,他才开口:“王太医有没有说过,朕还能坚持多久?”
第75章
长戈跪在地上,额间渗出冷汗,支支吾吾道:“这……这陛下,王太医……”
裴争的脸色在烛火映照下更显惨白,他声音冷下去,“长戈,朕要听实话,”
长戈重重叩首,一咬牙,把一切全盘托出:“陛下,王太医再三叮嘱过,陛下是以身引蛊毒,那毒已侵蚀您的身子,乃是大凶脉象,若再为娘娘行一次解蛊之法,只怕……只怕两次之内,便会油尽灯枯,无力回天啊!陛下!”
此蛊凶险王太医早已禀明,可当时帝王二话不说,就做了引者,不顾生死,也要救那位娘娘。
“陛下,您身系江山社稷,定要保重身体!这段时日,切记莫要情绪激动。”
“两次……”
裴争没理长戈的后半句话,盯着案前的烛火,又幽幽开口:“无论如何,朕都要救她。”
他要去见沈念,立刻,马上,仿若只有见到她,那股蚀心的疼痛才能消失。
说罢,他去了沈念的寝殿,得知她正在歇息,便没让殿外的宫女通报,直接走了进去。
殿内熏香袅袅,极为安静,透过层叠的纱帐,可以瞧见美人正安睡在榻上,睡得很沉,呼吸清浅均匀,鸦睫却不安地眨动着,还轻轻皱眉,忽然,她开始小声啜泣,梦呓起来:
“不要……不要碰我。”
“不要!”
裴争快步走近掀开帷帘,一把攥住她冰凉的手,而这时,沈念也骤然惊醒,看清来人是他,又被攥着,她心口翻涌,缩回手,迅速蜷缩在床角,未说一句话,就连眼神也未停留在他身上片刻。
她又变成一个死物,一个完全不在乎他的死物。
裴争脸沉得像冷玉,盯了她良久,才道出声:“卿卿,朕病了,病了很久,你为何就不肯来看朕一眼?”
随后,他抬手捂住胸口,眉头紧蹙,装作很疼的模样,声音很轻:“朕哪里都疼,卿卿……”
沈念依旧不看他,手指摩挲着被角,眼中毫无波澜,声音平静,恭谨,“陛下说笑了。太医院的太医们医术精湛,臣妾去,又能顶什么用?怕是只会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