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的……”夏星指向一组异常数据,“似乎没有明显变化。”
那是样方边缘的一种蕨类植物。从实验开始到现在,它的各项生理指标几乎没有波动,稳定得令人困惑。
竹琳走过去仔细观察那丛蕨类。叶片完好,颜色正常,没有任何胁迫迹象。
“它是阴生植物。”竹琳恍然大悟,“本来就在低光环境下进化,所以o的光照对它来说……可能算改善?”
夏星调出这种蕨类的基础资料,确认了竹琳的猜测:“对,它的光饱和点只有全光照的o。所以我们设计的‘扰动’,对它反而是接近最优条件。”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和兴奋。
这是她们没想到的——扰动的影响不是均质的,甚至不是单调的。对某些组分是压力,对另一些可能是机会。
“这就是‘关联’的复杂性。”夏星低声说,“系统不是铁板一块,而是异质组分的集合。扰动会改变组分之间的关系网络。”
竹琳已经在笔记本上飞记录:“所以我们需要引入‘组分特异性响应函数’,而不是一个统一的系统响应方程。”
“对。”夏星的眼睛亮了起来,“而且这些响应函数可能不对称——正向扰动和负向扰动的影响程度不同,甚至方向不同。”
实验进行到下午两点,她们轮流去吃午饭,保证控制台前始终有人监控。数据持续涌来,每一分钟都在增加新的现。
下午四点,竹琳注意到一个更微妙的变化。
“种间关系在改变。”她指着相邻两种植物的数据,“看,a物种的根系分泌物成分在变化,b物种的养分吸收模式也在调整。”
夏星放大那部分数据。确实,虽然变化幅度很小,但趋势明显。低光环境下,两种原本竞争光照的植物,似乎开始调整地下部分的互动。
“资源分配策略转移。”夏星说,“地上竞争减弱,地下合作可能增强。”
“或者新的竞争形式出现。”竹琳补充,“需要更长时间的数据来确认。”
她们决定延长实验。原计划的三天可能不够,需要至少一周的连续监测,才能看到更完整的动态过程。
傍晚六点,第一天的实验数据初步整理完毕。竹琳和夏星坐在植物园的小研究室里,面对着满屏幕的图表。
“比预期复杂得多。”夏星总结。
“但也比预期有趣得多。”竹琳说。
窗外,暮色渐浓。植物园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在渐暗的天色中画出柔和的光圈。
同一时间,设计工坊里正在进行一场小型的内部展示。
凌鸢和沈清冰邀请了王教授和另外两位对跨学科项目感兴趣的研究生,来看她们为工作坊准备的两个版本模型。
完整的艺术装置立在工坊中央,在特意调整的灯光下,内部的流体纹路呈现出复杂的层次感。而在它旁边的工作台上,是简化版的教学模型——更小、更简洁,但保留了核心的互动机制。
“所以这是‘原作’,这是‘教具’。”王教授绕着两个模型走了一圈,眼镜片后的眼睛闪着感兴趣的光,“理念很有趣。你们怎么决定哪些部分保留,哪些部分简化?”
沈清冰拿起教学模型,开始演示:“我们保留了最核心的‘扰动传播’机制——在这里投入一个小球,它会沿着预设路径滚动,触一系列连锁反应。但简化了材料、结构和视觉效果。”
“为什么选择这个机制作为核心?”一位研究生问。
“因为它最接近复杂系统的本质特征。”凌鸢接话,“小的输入可能引大的输出,传播路径不是线性的,不同节点的响应度和方式不同。”
她一边说,一边操作教学模型。小球投入,沿着弯曲的轨道滚动,触一系列杠杆、转轴和弹簧,最终在模型另一端引一个温和的“爆”——几片轻薄的塑料片向上弹起,又缓缓落下。
“这个演示可以让学生亲手操作。”沈清冰补充,“我们会提供不同重量的小球,让他们尝试不同的‘扰动强度’,观察系统响应的差异。”
王教授点点头,拿起一个小球自己试了一次。他调整了投入角度,观察传播路径的变化。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他放下小球,看向凌鸢和沈清冰,“把这两个版本合二为一?”
两人都愣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王教授解释道,“做一个既能作为艺术装置,又能拆解成教学工具的东西。不是两个独立的存在,而是一个可以‘转换形态’的整体。”
工坊里安静下来。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工坊内的灯光显得格外明亮。
“技术上可行吗?”沈清冰先想到实际问题。
“需要重新设计连接结构。”凌鸢已经开始思考,“如果用模块化设计,各部分可以相对独立地组装和拆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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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艺术完整性呢?”沈清冰问,“如果随时可以拆解,它还是‘作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