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搬出了工作和上下级的界限,试图结束这场过于深入私人领域的谈话。
韩昊天看着她冷静疏离的脸,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他那双黑眸里有未消的怒意,有挫败,还有一种更深沉的、被拒绝靠近的黯然。
“好。”他收回撑在桌沿的手,重新站直身体,恢复了上司的威严,“会议准时开始。昨晚的项目,我需要看到清晰完整的复盘和后续计划。别再出任何差错。”
“明白。”谢星沉微微颔,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关上门,隔绝了身后那道沉重而复杂的目光。她靠在走廊的墙壁上,轻轻吐出一口气。与韩昊天的交锋暂时告一段落。
她转身离开,关上门,靠在走廊墙壁上轻吐一口气。
回到会客区,曲易晨依旧陷在沙里,头低垂着,手中紧捏车钥匙。那份极端的安静,比歇斯底里更击中她的愧疚。
她走到他面前。
“易晨。”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被理智强行淬炼过的柔和,以及无法掩饰的疲惫。
曲易晨抬起头,榛果色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眶红肿,是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茫然。
“韩总刚才全都看见了。”她低声说,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捏着车钥匙、微微颤抖的手背。
“我的狼狈,你的失控……这会变成他评估我的依据。我的处境,因为刚才那一幕,很难。”
她将自己的困境坦诚摊开,不是指责,而是陈述一个因他而起、需要他们共同面对的后果。
“所以,你现在不能走,至少不能这样走。”她微微摇头,目光落在他苍白疲惫的脸上。
“你这一夜没睡,状态太差了。现在自己回去,我不放心。”
她的话峰一转,让曲易晨怔了一下,那股被驱赶的刺痛感,被另一种更酸涩的关切所取代。
“会客厅暂时用不到,”她示意了一下,“沙上睡一会儿。那里有毯子。等你缓过来,状态好一些,再回去。”
这不是放逐,是收容。是将他从“需要被处理的麻烦”,暂时纳入自己羽翼下的保护范围。
她望进他眼底,那里有她清晰的、带着疲惫的倒影。
“你对我来说,比任何工作、任何项目都重要。”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正因如此,我不能让你在现在这种状态下,再出任何一点意外。那会……要了我的命。”
“最重要”这个词,被她用在了这里,不是安抚,而是陈述一个她无法承受的损失。
她将他个人的安危,与自己的情感承受底线直接挂钩。
“我需要你安全,需要你好好地。”她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又松开,这个触碰短暂却专注。
“我需要知道,至少有一个地方,有一个人,是完完整整、安安稳稳的,在等着我。那是我能撑下去的时候,心里唯一能想着的退路和暖处。”
“家”的概念,从物理空间,延伸到了他这个人本身。他就是她的“归处”。
曲易晨的呼吸窒住了。
所有的愤怒、委屈、不安全,在她这番交织着保护、依赖与脆弱坦白的言语面前,被一种更汹涌、更钝痛的情绪覆盖。
她不是在推开他,她是在用她的方式,笨拙地、甚至有些霸道地,把他圈进一个安全区,要求他先保全自己。
她需要他,需要到害怕失去他。
“……好。”他喉结剧烈滚动,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眼泪无声地滚落,这次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一种被沉重需要和珍视的酸楚。
“我……我去休息。你……别担心我。”
他终于不再执着于昨夜,他的视线从“被夺走的恐惧”,转向了“如何不成为她的负担,如何成为她此刻最需要的那种存在”——一个安稳的、让她无需额外担忧的“存在本身”。
“嗯。”谢星沉终于极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嘴角,那是一个疲惫到极点后,只对他露出的、真实的弧度。
她再次拍了拍他的肩,力道很轻。
“去吧,门可以虚掩上。”
曲易晨点点头,转身走向会客厅。他的背影不再僵硬倔强,而是带着一种沉静的、接受了重要托付的顺从,以及深深的疲惫。
谢星沉看着他轻轻带上会客厅的门,只留下一条缝隙,才疲惫地回到自己的工位。
她没有立刻开始工作,而是静静地坐了几秒,听着隔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他躺下的声音,然后逐渐归于平静。
将他留在身边,或许会带来新的风险,但此刻,这却是她唯一能给予的、也是对自己的一种安慰——至少,她能暂时看顾着他的安宁。
在风雨飘摇中,这方寸之间的平静,对他们两人而言,都是短暂而珍贵的喘息。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将目光重新投向电脑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