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傍晚六点半,华灯初上。
合作布晚宴的酒店大堂灯火辉煌,衣香鬓影。来宾们三三两两地交谈、寒暄,空气里浮动着香槟、香水与隐约的博弈气息。
就在这浮华背景中,宴会厅入口的光线似乎微微凝滞了一瞬。
谢星沉走了进来。
她并未选择夸张的拖尾或璀璨的亮片,一身深海蓝丝绒吊带长裙,剪裁极尽简约流畅,如同第二层皮肤般贴合她纤细却有力的身形。
丝绒的质感在灯光下流淌着幽微而高贵的光泽,仿佛将夜色披在了身上。
锁骨伶仃,肩线平直,长被松松挽起,几缕碎垂落颈边,妆容是同事巧手描绘的成果——深邃的眼妆放大了她眸中的清冷,唇色是克制的豆沙红,一切恰到好处,毫无匠气。
这是一种去除了所有冗余装饰、回归本质的惊艳。
她无需盛气凌人,只是站在那里,周遭的喧哗便仿佛自动退开几分,为她留出一片寂静的磁场。
韩昊天正与几位重要客户交谈,举杯的瞬间,余光瞥见入口的身影。
他的话语微微一顿,随即流畅地接上,但握着香槟杯的手指不易察觉地收紧。
他看过她无数种专业冷静的模样,却从未见过如此……具有摧毁性美感的她。
那抹深蓝像一记无声的宣告,让他心头那团因失控而闷烧的火,骤然窜高,又被更深的审视压下。
他移开目光,喉结滚动,再与人碰杯时,笑意未达眼底。
沈凌羽独自站在冷餐台附近的阴影里,手中一杯冰水几乎要被他捏碎。
当她出现,他的呼吸在那一刹停止了。
所有刻意维持的冰冷屏障,在她这身毫不设防却又遥不可及的美丽面前,不堪一击。
那日走廊的屈辱、这一周的自我折磨,与此刻视觉的冲击混合成更尖锐的痛楚。
他死死盯着她,浅灰色的眼眸里风暴凝聚,却又在那片沉静的深蓝中感到一阵眩晕般的无力。
他猛地仰头灌下整杯冰水,冰冷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浇不灭心底那簇邪火。
卢米安作为实习生,乖巧地跟在项目组一位资深经理身后。
当谢星沉步入,他碧蓝的眼眸瞬间被点亮,那里面属于少年的纯净赞叹毫无掩饰,但深处却翻涌起更浓烈、更滚烫的好奇与探究欲。
他几乎是贪婪地观察着——她走路的姿态,她应对最早迎上去寒暄者时颔的弧度,她裸露的肩颈线条在灯光下的光泽……这份美丽出了他之前所有的想象,也让他“介入她世界”的野心,像野草般疯长。
他下意识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
谢星沉对所有这些目光似有所觉,又似浑然未觉。
她微微扬着下巴,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向今晚真正的主场中央。
她迈开脚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晰而稳定,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心弦上。
谢星沉的入场,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深海宝石,激起了层层无声的涟漪。
惊艳的目光如影随形,随之而来的,是各方人马以“祝贺”为名的酒杯。
一些心怀叵测的合作方,或明或暗受人指示,轮番上前。
言辞恳切,祝酒词冠冕堂皇。
他们并非只想灌醉她,更是要在她次以绝对主导者亮相的场合,测试她的底线,消耗她的锐气,甚至期待她在众目睽睽下出错。
谢星沉心如明镜。
她不能失态,不能示弱。
于是扬起无可挑剔的微笑,优雅地接过每一杯。
她精准计算着摄入量,沾唇即放,与侍者不动声色地交换新杯,在谈笑的间隙摄入食物缓冲。
头脑在酒精的初潮里高运转,应对每一句暗藏机锋的寒暄。
但酒意,还是如潮汐般漫了上来。
温热感从胃部扩散,指尖微麻,周遭的喧哗带上模糊的回音。她知道脸颊一定染了薄红,眼神也氤氲了水光。必须离开了,在失态之前。
就在她又端起一杯,对面那位满面红光的李总已举起满溢的杯盏,嘴唇翕动,下一句劝酒词即将出口的刹那宴会厅侧方的天鹅绒帷幕,无声滑开。
苏明走了出来。
他没有走向中心,只是站在那里,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
深蓝色西装在璀璨灯下如静默的深海,他本人就是一座移动的、令人无法忽视的权柄山峰。
他甚至没有朝这边看一眼。
但那位李总举杯的动作,却突兀地僵在半空。
已到嘴边的祝酒词,生生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