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中弥漫着一股悲愤与狂躁交织的情绪。
百里兄弟怒冲冠,多次请战,要求不惜代价强行登城,夺回同袍遗骸,雪此奇耻。
连一直消沉的韩玉,眼中也重新燃起了熊熊怒火。
我制止了他们冲动的请战。但我压下了所有请战的呼声。
“愤怒?愤怒有什么用?”
我在军前训话,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被敌人轻易激怒,失去理智,那是懦夫的行为!真正的勇士,要能把愤怒变成耐心,变成智慧,变成最终砍向敌人脖子时更稳更狠的那一刀!现在攻城,正中桑弘下怀!都给本王忍住!有火气,憋着!很快,有你们泄的时候!”
为了转移军队日益累积的躁动,也为了彻底解决北方的后顾之忧,我决定亲自率一部精锐,北上扫荡那些前段时间见风使舵、降而复叛的东胡、扶余等部族。
一来练兵泄愤,二来稳固后方,三来……或许也能获取些额外的补给。
我将幽州城外的围困指挥权暂时交给百里玄霍(主守)和韩玉(辅助,戴罪立功),嘱其谨守营寨,继续“馈赠”,但绝不准擅自攻城。
自己则带着百里玄策、玄悦,以及一万五千名最为精锐、也最渴望厮杀的骑兵,顶着凛冽的寒风,踏入了白雪皑皑、林海苍茫的北境。
北方的冬日本就严酷,今年尤甚。
积雪没膝,呵气成冰。
军队在茫茫雪原和林海中艰难穿行,搜寻着叛部踪迹。
艰苦的环境反而磨砺着将士的意志,将淤积的怒火转化为对严寒和敌人的双重耐性。
数日后,一处背风的山坳附近,前方斥候传来了现敌情的信号——小股东胡游骑的踪迹,以及不远处隐约的营地炊烟。
“终于找到了。”
我勒住战马,眼中寒光一闪。身边的将士们早已按捺不住,眼中燃起嗜血的光芒。
“百里玄策!”
“末将在!”
“你领左翼,包抄营地东侧。”
“玄悦!”
“卑职在!”
“你率本部,截断他们西逃之路。”
“其余人,随我正面突击!记住,战决,不留活口!但严禁滥杀妇孺,违令者斩!”
命令简洁有力。
憋了一肚子火的西凉铁骑如同出闸的猛虎,悄无声息地完成合围,然后以雷霆万钧之势,从三个方向猛扑向那处尚未来得及反应的东胡营地!
战斗毫无悬念。
这些叛部本就不是精锐,在严冬中更是疏于防范。
西凉骑兵的马蹄踏碎了营地的栅栏,雪亮的马刀在阳光下划出死亡的弧线。
惨叫声、兵刃撞击声、战马嘶鸣声瞬间打破了林海的寂静,又很快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下归于沉寂。
战斗接近尾声,士兵们开始打扫战场,收缴战利品,处决残余抵抗者。我驻马立于营地边缘,看着这片迅被鲜血染红的雪地,神色淡漠。
这时,一名满脸兴奋的副将策马奔来,在我面前滚鞍下马,抱拳道
“启禀王爷!弟兄们在营地后面一处小山洞里,现几个女人!看样子不是东胡人,刚才几个东胡溃兵想对她们用强,被我们及时救下了!”
我眉头微皱,冷声道“军纪第一条,严禁奸淫掳掠。告诉弟兄们,管好自己的裤腰带,违者,杀无赦。至于那些女人,问明来历,若不是叛部亲眷,给些干粮,放她们自行离去。”
副将连忙道
“王爷明鉴!军纪严明,弟兄们都知道!卑职绝无他意!只是……只是看那几个女子,似乎有些与众不同,且王爷您身边一直都是大老爷们,玄将军又不像个女人……”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觉得我身边缺少女人照料。
恰在此时,玄悦安排好防务,正骑马巡视过来,恰好听到副将后半句话。
她英气的眉毛顿时立起,手按在了腰刀柄上,目光如电射向那副将,虽未开口,但那股“你找死”的杀气已经弥漫开来。
我抬手制止了玄悦,对那副将淡淡道“玄悦将军是女中豪杰,统兵护卫,岂是寻常女子可比?你的好意本王心领了,不必多言。带路,本王去看看。”
副将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连忙引路。玄悦冷哼一声,收起怒意,但也策马跟在我身侧。
绕过几顶被摧毁的帐篷和零星还在冒烟的灰烬,我们来到营地后方一处被岩石半掩的山洞前,洞口有两名西凉军士持戟守卫。
洞内光线昏暗,但能看见几名女子被绳索缚住手脚,蜷缩在角落。
她们衣着并非东胡样式,更像北方其他部族的服饰,但用料和剪裁似乎更精致些。
玄悦跟在我身后,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几个女子,忽然压低声音在我耳边道
“王爷,有点不对劲。这几个女人……看她们的眼神和坐姿,不像是普通牧民女子,倒像是……练过武的。尤其中间那个,气息沉稳,手上似乎有茧。”
我微微颔,示意知道了。
乱世之中,女子习武防身并不稀奇,我妻子妇姽便是例子。
但在这偏远北境,几个会武的异族女子被东胡人俘虏,确实有些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