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音,但我仿佛能听到那无声的诅咒。
我面色平静,甚至微微颔,如同在送别一位普通的宗室贵女,心底却是一片冰封的漠然。
政治无情,妇人之仁只会葬送霸业。
队伍一路无话,抵达昌阴郡。
昌阴公闻讯,如丧考妣,却再也不敢装病拖延。
城外是“护送”的武装,城内是惶惶的人心,他若再拒,顷刻便是灭门之祸。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老泪纵横,大开城门,将太后凤辇迎入府中。
一场荒诞至极、强权捏合的“婚礼”,便在无数双或麻木、或讥讽、或同情的目光下,仓促完成。
太后入府,大门关闭。但这仅仅是开始。
我立刻召来姬宜白,面授机宜。
于是,一场规模空前、无所不用其极的舆论攻势,如同瘟疫般在尚能被控制的区域内(主要是朝歌周边及通往三皇子军方向的要道)迅蔓延开来。
“谛听”麾下最擅长编造故事、煽动情绪的情报人员全体动员。
不过几日,各种绘声绘色、细节丰富的“爱情故事”便流传开来有的说太后与昌阴公早已相识于微时,互生情愫,奈何宫墙阻隔,如今终成眷属,乃是天意成全;有的则更露骨,编排太后如何在深宫寂寞,昌阴公如何借朝见之机暗通款曲,甚至暗示三皇子可能都对此有所察觉……故事越来越离奇,也越来越指向一个核心太后是“自愿”的,她与昌阴公是“真爱”,甚至希望儿子三皇子能理解母亲,放弃无谓的抵抗,将兵权交给“德高望重”的昌阴王,一家人共享天伦。
这些故事通过精心挑选的乞丐、走街串巷的说书人、甚至是悄然潜入敌占区的细作,迅传播。
更有甚者,我暗中资助了几个戏班,排演了几出名为《凤求凰·深宫缘》或《老骥伏枥·太后情》的戏码,在城郊、码头、集市等人口稠密处公开演出,将这场政治婚姻演绎成可歌可泣的爱情传奇,极尽煽情之能事。
与此同时,我亲笔修书一封,以“摄政王”兼“长辈”(我如今总揽朝政,名义上算是辅佐新帝,自然算三皇子的长辈)的口吻,派人设法送至三皇子军中。
信中语气“恳切”,先是对他在辽东的“战功”表示“赞赏”,然后“遗憾”地提到朝中变故,新帝已立,大局已定。
接着,笔锋一转,用看似关怀实则诛心的语调写道
“……闻太后凤体安康,且得偿夙愿,下嫁昌阴王,伉俪情深,实乃佳话。殿下身为亲子,当为母后欣慰。战事凶危,不若早日解甲归朝,与母后、新帝团聚,共享天伦,免动干戈,岂不美哉?朝歌城门,随时为殿下敞开。”
这封信,如同一把淬了剧毒、又涂满蜜糖的匕,直插三皇子心窝。
几日后,潜伏在三皇子军中的“谛听”内线冒死传回密报三皇子虞景琰在接到我的书信、并听闻了市井间关于其母的种种流言后,在军帐中暴怒如狂,当场斩杀了两个禀报消息不利的校尉,几乎气晕过去。
他嘶吼着要立刻整军,与我在黄河岸边决一死战!
据说,是老谋深算的桑弘苦苦劝住,分析这很可能是我激他仓促进军的诡计,三皇子才勉强按捺住,但整顿军备、准备决战的度,明显加快了。
桑弘识破了?无妨,我还有后手,更毒、更绝的后手。
我再次召来姬宜白,冷声吩咐
“去,把三皇子妃崔婉,还有他留在封地的两个女儿,虞明惠、虞明淑,‘请’到朝歌来。记住,是‘请’,面上要过得去。”
姬宜白眼神微凛,但还是立刻应命“是,殿下。”
很快,三皇子妃崔氏及其两个年幼的女儿,被“客气”而“周全”地“护送”到了朝歌,安置在一处看似舒适、实则被严密监控的宅院中。
消息传开,朝野再次震动。
一些归附的文官,尤其是像管邑这样仍残存着传统士大夫道德观念的老臣,坐不住了。
管邑寻了个机会,在议事之后,单独留下,对我深深一揖,语气沉重地劝谏道
“摄政王殿下,请恕老臣直言。自古祸不及妻儿,征战疆场,各为其主,然以妇孺为质,恐非王道,亦损殿下仁德之名。若殿下……若殿下喜好女色,明媒正娶些官宦淑女,充实后宫,亦无不可,何必……何必为难这孤儿寡母?此举恐失天下士人之心啊!”
我看着他花白的胡须和恳切的眼神,心中并无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清醒。
我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阴沉的天空,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
“管大人,你可知,与天下数百万黎民苍生的性命相比,与尽快结束这乱世、让百姓重获安宁相比,区区几个皇族成员的所谓‘体面’、‘名声’,算得了什么?屁都不算!”
我转过身,目光如刀,直视着管邑瞬间苍白的脸
“本王所做一切,非为私欲,乃为江山一统,天下太平!妇人之仁,只会让战争拖延更久,死伤更多!何况,管大人误会了。”
我语气一转,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冷酷与戏谑
“本王岂是那等强占人妻的卑劣之徒?三皇子妃崔氏,青春正盛,却因丈夫久战不归,独守空闺,岂不寂寞?本王这是体恤她,要为她开第二春,寻个好归宿。”
不顾管邑惊骇欲绝的表情,我扬声对外命令
“传本王令!三皇子妃崔氏,贤良淑德,然三皇子虞景琰久羁军旅,不顾家室,致令夫妻情分名存实亡。今崔氏自愿,改嫁于王府护军统领高毅为妻!三皇子之女,虞明惠、虞明淑,年幼失怙(暗示其父将死),着即日离宫,赐予三皇子原封地内良善农夫张三、李四为童养媳,以彰本王体恤孤弱、敦化民俗之德!”
这道命令,如同晴天霹雳,不仅让管邑呆若木鸡,更瞬间传遍了朝歌,并以更快的度向天下扩散。
王妃被迫改嫁侍卫统领,金枝玉叶的郡主被赐给农夫做童养媳!
这是比太后下嫁更直接、更羞辱的打击,彻底将三皇子虞景琰作为男人、作为父亲、作为皇族的尊严踩在了泥泞里,碾得粉碎!
“立刻!加派人手!”
我对姬宜白厉声道,“让你手下那些说书的、唱戏的、乞丐流民,把这件事编成故事,编成歌谣,用最快的度,传到三皇子军中去!我要让他麾下的每一个士兵都知道,他们的主帅,是个连妻女都保不住的窝囊废!我要让他虞景琰,彻底沦为天下的笑柄!活活气死最好!”
姬宜白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也闪过一丝骇然,但他更明白我的决心,肃然道“臣,领命!定让此事,天下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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