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晴晚一怔,递出的手停在半空:“阿兄,不饮酒?”
她印象中,军中宴饮,他虽不贪杯,但也并非滴酒不沾。
萧衡看着她疑惑的眼,沉默了一瞬,才道:“不是不饮,是饮不得烈酒。沾一点便会上头,误事。”
她端着酒碗的手微微收回,有些讪讪:“是晴晚思虑不周。”
见她如此,萧衡目光在她微赧的脸上停留一瞬,忽然伸手,接过了那碗酒。
“无妨。”他说,“既是驱寒,少饮一口也无碍。”
柳晴晚想了想:“阿兄好像还没喝过我煮的热酒。”
“儋州临海湿冷,师父冬日里常饮一种用姜片、红枣、桂圆和少许黄酒熬煮的甜汤,说是驱寒暖胃,又不至醉人。我学了来,在京城时偶尔自己煮着喝。”
她顿了顿,抬眼看他:“比这屠苏酒温和许多。改日阿兄若得空,可以尝尝。”
“好。”他应道,语气比刚才更缓了些,“改日尝尝。”
走到一处卖面具的摊子前,柳晴晚停下脚步。摊子上挂着各式各样的面具,有凶神恶煞的傩面,也有精巧可爱的动物面具。
她拿起一个白狐面具,只有上半张脸,眼角上挑,勾勒出几分狡黠灵动。
“这个倒别致。”她对着灯火看了看。
萧衡站在她身后半步,看着她试戴面具。
白狐面具遮住她上半张脸,面具后的眼睛在灯火下显得格外黑亮,正透过狐狸眼的孔洞看向他。
那一瞬,萧衡心头莫名动了一下。
“喜欢就买。”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
柳晴晚却将面具放了回去,摇了摇头:“看看就好。”她不需要用面具遮掩什么,也不想戴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面孔。
摊主是个机灵的,见状连忙道:“姑娘好眼光!这白狐面具可是照着古画上的灵狐描的样子,不张扬,却最有灵性!这位爷,给您家娘子买了呗,年节下戴着玩也喜庆!”
“娘子”二字出口,柳晴晚和萧衡皆是一顿。
柳晴晚耳根微热,刚要解释,萧衡却已抬手,丢了一小块碎银在摊上,拿起那个白狐面具。
“不必找了。”他淡声道,将面具递给柳晴晚。
柳晴晚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摊主已眉开眼笑地收了银子,连连道谢。
萧衡看着她:“戴着吧,挡风。”
“二位是外乡来的吧?赶巧了,今夜咱们北河城东头的老校场,有一年一度的‘无颜会’,戴上面具去,那才叫热闹!姑娘这白狐面具,正合适!”
“无颜会?”柳晴晚看向老者。
“是啊,”老者一边归置东西一边说,“老辈传下来的规矩,每年正月里挑这么一晚,无论男女老少,戴上面具,聚在校场。不报名姓,不辨身份,只随着鼓乐声响,自由起舞、游赏、对饮,或是寻个有缘人说几句平日里不便说的话。天亮之前散去,各归各位。图的就是个抛却烦恼,尽兴一晚。”
老者说着,指了指东边:“瞧,那边灯火最亮处便是了。两位若有兴致,不妨去瞧瞧,也算见识咱们北河城除了打仗,还有点别的乐子。”
“想去看看?”他问。
柳晴晚点了点头:“有些好奇。”
她确实想看看,卸下所有身份标签的北河城人,会是何种面貌。
也想看看,戴上面具的自己,和站在面具后的他,又会是如何。
“那就去。”萧衡说着,已率先朝东边那片格外明亮的灯火走去。
柳晴晚连忙跟上,将白狐面具拿在手里,没有立刻戴上。
她侧头看向萧衡。他不知何时也已戴上一个面具,是最简单不过的纯黑半面,没有任何花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