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下学期,考试更加恐怖,一周考一次试是常态,每周都要面对那惨不忍睹的分数,这次,常春微真的崩溃了。
走出校门,关河依旧站在那。
可他很快就不会站在那了,他会去到他无法企及的远方,没有人会等他,只有他会被留在南春,只有他一个人。
常春微没有走向关河,他闷着头流着泪往前走,关河默默跟在他身后,他知道高三的压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他不知道自己劝常春微好好读书是对是错,是对的话,那么常春微为什么不再快乐了?是错的话,为什么大家都要拼命地学,都要考个好成绩?
一直到坐上车,常春微都没有吃关河手里的东西。
关河拿出纸巾,给常春微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不忍心地说:“你不想学的话,就不学了。每个人的人生轨迹都各有芬芳,也许这条路对你来说就是此路不通。别哭了,笑一笑吧。”
常春微瘪了瘪嘴,鼻音浓重哼了一声,说:“你说学就学,说不学就不学,我是你的狗吗?”
“……对不起,我只是不想你哭了。”关河说。
常春微歪过头,靠在关河肩膀上,说:“十八岁一点也不好,我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读书的重要性,可我已经无能为力了。关河,我是不是很失败啊?”
关河着急地低头去看,伸手掸去了常春微眼角将掉的泪,手滑下去,想握常春微的手,最后却只是攥紧了他的衣角,说:“不是这样的。你也许只是不适合这条路,不能说是失败者。你最适合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在给人带来快乐这一块,你是第一名。”
“你什么意思?”
常春微可怜巴巴地抬起头,眼泪掉得更快了,“那快乐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无是处。大家都只在乎成绩排名,考进哪个大学,以后去哪个国企央企上班,又或者是公务员体制内,只有快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有什么用……”
“因为我很难自己找到快乐。我需要。”
关河的嘴唇都快碰到他的耳朵,温热的气息触碰到他皮肤,让他冰冷的身体有了些温度,“其他的你不用操心。我们是朋友,我不会丢下你。我的荣誉都会分你一半,你的快乐也多给我点,好不好?”
常春微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点头,他的眼泪全被关河温热的手掌擦去,望着那双眼,他分明看到了车外大雪飘飞的场景,可心口热热的,像关河眼睛里的雪落进他的心里,变成了柔软的鹅绒。
他们没再说话,都维持姿势不动,想要这趟车永远没有终点,想要6月7号永远不到,想要永远不分开。
关河已经不强迫常春微学习了,可那台电脑再没人打开过,房间里只有沙沙沙的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鼻尖萦绕的,也都是油墨的气味,关河原本不紧张,可常春微的安静让他意识到,如果结果出来不尽人意,那也会是他的末日。
他放下笔,偏头看着常春微,组织了半天也没想好要问什么,只能静静看着。
常春微问:“干嘛?”
关河回:“……没事。”
常春微伸了伸懒腰,软作一团趴在桌上:“不写了,就这样吧。好困啊,想睡觉……”
“去床上睡。”
关河拍了拍椅背,让出路,“等吃饭我叫你。”
“不要。”
常春微趴到关河试卷上,紧紧压着,“我就在这里睡,我怕你学得比我多。”
“……”
关河实在不好在这种时候说打击常春微积极性的话,只好说,“随你开心。”
常春微勾了勾唇,满意地埋在臂弯里酣睡。
他歪斜得那么厉害,怎么会好睡。于是他动来动去,把关河的试卷揉得乱糟糟,最后直接睡到了关河怀里去。
关河搂着他,低下头看了会儿,把人抱起来放到床上,拉好被子给他盖好,然后又坐到桌前,拿起常春微刚写的数学卷子看,他处处都写了点,看起来卷子满满当当,可分一算,只有六十分。
关河揪心地叹了口气,又去看他其他科目的试卷,理综就考一百多点,英语跟数学一样水平,语文好点,也就八十分,而这已经是常春微最好的水平了。
他提前给自己做了心理准备,到时候要有面对常春微波涛汹涌的眼泪的勇气。
然而一切心理建设堤坝都是豆腐渣工程,六月底,成绩一公布,常春微就不见了。
他没见到哭成泪人的常春微,只听到镇上广播一遍遍重复着常春微爸妈心焦气燥的寻人广播。
关河也没心情看自己的成绩,带着关秋跟江信风他们满大街小巷的找人,一直找到晚上八点,一群人在常春微家门口集合,正商量扩大范围往隔壁村找,常春微牵着屁屁从黑暗中走来,热情满满地跟每个人打招呼:“你们怎么都来了?进来坐,在外面站着干什么?”
“常春微你……”
常强向陈爱琼使了个眼色,笑嘿嘿对亲戚朋友说,“我抓几只鸡做辣子鸡给你们吃,都进来吧,别站着了。”
关河酸痛的眼眶泛起水光,他跟在常春微身后,一起进了门。
常春微无事发生一样,跟朋友们在房间里分享他的玩偶和小时候赢来的玻璃珠,就是不讲高中三年,讲这几天等成绩的煎熬,还有……看见成绩的万念俱灰。
他不是不能面对自己的成绩,是不能面对跟朋友分开,可命运的分岔路他还是走到了,只能硬着头皮往自己的路走下去,然后祝福朋友们得偿所愿,去到梦中情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