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平衡之间”没有时间流逝的痕迹,也没有空间变化的参照。
苏挽晴盘膝坐在时之茧旁,如同一尊被时光遗忘的玉雕。她周身的太阴本源已几乎燃尽,只余一缕极淡的冰蓝微光在眉心霜花纹路处缓缓流转,维持着她与这片空间的微弱连接——那是“锚点”的证明,也是她尚未彻底消散的依凭。
她的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清晰时,她能“看”到时之茧内凌昭蜷缩的身影。茧内的时间流被调整为外界的万分之一,这意味着她在这里感知到的一瞬,对茧内的凌昭而言已是漫长岁月。她能感觉到他的神魂碎片在缓慢地自我吸引、靠拢,如同星尘在引力作用下逐渐凝聚。那过程极其细微,但确实存在。
模糊时,她的意识会沉入这片灰蒙蒙空间的深处,与那些混沌的、流转的“平衡法则”交融。她仿佛能“听”到终结与新生的低语,能看到概念与现实的交界,甚至偶尔能触及时间长河在此处投下的、扭曲的倒影。但那些感知太过宏大也太过破碎,每一次沉浸都会让她残余的意识更加稀薄。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
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年,也许……更久。
直到某一刻——
灰蒙蒙的空间边缘,忽然泛起了一丝涟漪。
那不是水面被触动的涟漪,而是空间结构本身产生的、极其细微的波动。
苏挽晴缓缓睁开眼。
她的眼眸依旧清澈,但深处已沉淀了太多时光也无法冲刷的寂静。她看向涟漪泛起的方位,那里是这片平衡之间与“外界”——也就是霜寂废墟核心冰渊——交界的薄弱处。
一道极其纤细的、几乎不可察的暗红色“丝线”,正从那处交界缓缓渗透进来。
丝线进入平衡之间后,并没有立刻扩散,而是如同有生命的触须般在空中缓缓扭动、探索。它似乎在寻找什么,又似乎在……确认什么。
苏挽晴平静地看着。
她认得那东西。
那是时灾的污染——或者说,是“归墟概念”在平衡态固化后,依旧残存的、无法彻底净化的“杂质”。
就像清水中的一滴墨,无论多么微小,终究存在。
而此刻,这滴“墨”找到了进入平衡之间的缝隙。
是因为她作为锚点的力量在随时间流逝而衰弱?
还是因为外界生了什么变化,导致封印的稳定性下降?
苏挽晴不知道。
但她知道,不能让这丝污染在这里扩散。
平衡之间是依靠“终结”与“新生”的微妙平衡维系的。任何一方力量的增强或减弱,都可能导致整个空间的崩溃。而一旦崩溃,时之茧将失去保护,凌昭的神魂修复也会中断,外界被固化的时灾更可能重新苏醒。
必须清除它。
苏挽晴抬起手——那只尚未被污染侵蚀的左手。
指尖,一缕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冰蓝光芒浮现。
那是她体内最后残余的太阴本源,也是她作为锚点与这片空间连接的“纽带”。一旦动用,她与空间的连接会进一步削弱,意识也可能加消散。
但她没有犹豫。
指尖轻点,冰蓝光芒化作一道细线,射向那缕暗红污染。
冰蓝与暗红在空中碰撞。
没有声音,只有概念层面的对冲与湮灭。
暗红污染丝线剧烈扭动,试图抵抗,但在纯粹的太阴净化之力面前,它终究太过微弱。三息后,丝线彻底消散,化作几点暗红色的光尘,飘落在灰蒙蒙的“水面”上,然后被这片空间本身的平衡法则缓慢消解。
苏挽晴收回手,指尖的冰蓝光芒黯淡了一分。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掌心处,一道细微的、几乎不可察的暗红纹路,正在皮肤下缓缓浮现。
她触碰了污染,哪怕只有一瞬间,污染依旧顺着力量的反向侵蚀,在她体内留下了“种子”。
和右臂的污染一样。
只是更慢,更隐蔽。
苏挽晴沉默地看着那道纹路,然后缓缓握紧了手。
没关系。
只要还能动,还能思考,还能守护……
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