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麟喝完药,吃一个羊肉包子,太子又遣人来问,去不去炮场。
他以头疼为由不去。
他不去,太子自然也懒怠去,更不想在牛脊岭耽搁太久,当即决定翌日启程,回城中去。
李玄麟听完,没多说,用茶水漱口,在炮场“轰隆轰隆”的响声中去槐院。
罗九经快步上前,推开一线门,李玄麟还未跨过门槛,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燕屹骤然起身。
他双手握拳,眼中扫出一目了然的凶光。
李玄麟抬起的脚踩在门槛上,身体有一瞬间的迟钝。
他嫉妒。
嫉妒燕屹光明正大,心安理得,永远不会遭到驱赶,因为他是家人,是弟弟。
他眨眼间平静身心,无懈可击迈过门槛,回身关门,往火盆里添上药物和炭,走到桌边:“醒过吗?”
“没。”
“御医来过吗?”
“来过,换了一种刀伤药,说有一点热,还重新换了药方。”燕屹坐下去,两手圈在桌子上,头埋进去,只露出来半边脸。
“新的方子吃过了?”
“没有。”
“你去吃饭。”
燕屹无动于衷,把整张脸都埋进臂弯中。
“明日回城,你自己掂量能不能熬得住,熬不住,她去郡王府养病。”
燕屹“蹭”地站起来,转身就走,跨过火盆出门,把火带的“忽”一下往上钻。
“哒”一声,门轻轻关上,屋子里只剩下李玄麟和琢云。
炮场也终于消停下来。
李玄麟走到床边坐下,看琢云睫毛轻颤,眼珠在眼皮底下一动,急忙喊道:“琢云?”
琢云没有睁开眼睛。
李玄麟低声道:“现在是午时过半,你昏迷了一个晚上和半个白天,时间并不长,你听外面。”
屋外浮云散尽,一根竹管从山顶引水下来,流进一只大黄沙缸中,水声淙淙,夹杂鸟叫虫鸣,槐叶随风摆动,“沙沙”作响。
太阳暖融融照进屋中。
屋子里出细微、难以听到的声音——窗框向内也向外挤压、桌椅卯榫更加契合、已经熄灭的蜡烛逐渐油润、衣物被子慢慢蓬松。
“听见了吗?是春日。”
琢云瞳仁在眼皮底下大幅度一转。
李玄麟伸手摸她额头,有一点烫,但不是高热。
手撑到床沿上,他欠身靠近,舌尖舔舐她唇上擦不去的血腥气,碾压、啃食——倘若不能占有她,那就让她杀死他,切碎他,把他的身体、灵魂、钱财、权利,全部吞咽入腹。
低声喘息着离开她的嘴,他嗅到一点酒气。
酒气来自琢云身上,李玄麟马上想到燕屹所说的新刀伤药。
药用酒调和的?
他果断起身,跨过火盆,打开房门,看向罗九经:“叫林青简来。”
“是。”
燕屹饿断了肠,正站在槐树下狼吞虎咽,左手托着一个包袱皮,里面剩一个猪肉包子,右手把小半个包子塞进嘴里,嚼了两下,迫不及待往下咽。
脖子几乎要噎出包子的形状。
“醒了?”他三步并做两步,走到石阶前,张开嘴,两口把另一个包子也吞下去,手里包袱皮揉成一团,抛给不远处的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