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沉默了很久,目光在时若、青穗和老尼姑脸上来回移动。最后,他垂下眼帘,低低地“嗯”了一声。
没有反抗,也没有期待,只有顺从。
时若让青穗帮着男孩简单收拾了一下。他的东西少得可怜,只有两件换洗的旧衣服,几本翻得卷了边的蒙学读物,还有一个磨得光滑的木雕小马。
老尼姑一直默默地看着,眼眶有些红。临出门前,她忽然抓住时若的衣袖,声音哽咽:“施主……这孩子……命苦。求您……求您们,好歹……给他条活路……”
“您放心。”时若轻轻拍了拍老尼姑枯瘦的手背,“我们会照顾好他。”
一行人悄然离开了红叶庵,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老尼姑站在庵门口,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久久未动。
回京的路上,男孩一直很安静,坐在时若身前马背上,小小的身子绷得笔直,不靠着她,也不说话。时若也没刻意找话,只是偶尔提醒他坐稳,或者问他冷不冷。他的回答总是简洁到只有一个字。
直到远远望见京城巍峨的城墙轮廓,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里像一头巨兽的剪影时,男孩忽然极轻地问了一句:
“去那儿……会死吗?”
时若心头一震,揽着他的手臂下意识地紧了紧。
“不会。”她回答得斩钉截铁,声音在夜风里却异常清晰,“你会活着,好好地活着。以后,你可以读书,可以学你想学的东西,可以去看更远的地方。没有人能再把你藏起来,也没有人能再决定你的生死,你会有新的名字,新的开始。”
男孩没有再说话,只是小小的身体,似乎微微向后,靠在了时若的臂弯里,虽然只是一瞬,又立刻坐直了。
回到京中,男孩被秘密安置在了相府内一处极为幽静的跨院里。时文正亲自安排了最可靠的老仆和丫鬟照料,一切用度都按着客人标准来。对外,只说是远房亲戚家的孩子,父母双亡,接来京城抚养读书。
孩子很安静,不吵不闹,让吃饭就吃饭,让睡觉就睡觉,让看书就看书。只是那双眼睛,总是过于沉静,像是蒙着一层看不透的雾。
时若每天都会抽时间去看看他,有时带些点心,有时问问他功课,有时只是静静地陪他坐一会儿。她从不追问他的过去,也不刻意提起他的身世,只是像对待一个需要照顾的晚辈。
萧逐渊带着西南的俘虏和最后一批证据,也在几天后风尘仆仆地赶回了京城,他先入宫复命,然后才回到府中。
见到时若,两人都有一肚子的话,却又好像不必多说,一个眼神,一个紧紧的拥抱,就已足够。
“那孩子……见过了?”萧逐渊洗去一身疲惫,换了家常衣服,才低声问。
“嗯,在父亲那边院子里。”时若点点头,“很安静,有点……不像孩子。”
萧逐渊沉默了一下:“陛下……打算如何处置?”
“陛下只说,先养着,好好教导,别让他接触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毕竟是皇家血脉,总不能……总不能真的赶尽杀绝。”时若叹了口气,“父亲的意思,也是先养着,请可靠的先生教他读书明理,将来……再看吧。或许,远远地封个闲散宗室,一辈子平安富贵,也就罢了。”
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对于这个从出生就被卷入阴谋漩涡的孩子来说,远离权力中心,平静度过一生,已是最大的仁慈。
“其他人呢?”萧逐渊问。
“除了已死的胡永昌,崔福海、刘瑾、西南的‘疤爷’及其主要党羽,证据确凿,皆以谋逆论处,秋后问斩,其余从犯,流放、充军不等,丽妃……被褫夺封号,打入冷宫。其父兄虽未直接参与,但失察之罪难免,已下旨申饬,夺了其父京营差事,令其闭门思过。”时若平静地叙述着,“陛下有旨,此案到此为止,不再深究牵连,以安朝局。”
一场震动朝野的大案,就这样,在皇帝的有意控制下,迅地收场了,该杀的杀,该罚的罚,该保的保。
“也好。”萧逐渊握住时若的手,“总算是尘埃落定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时若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明亮而坚定的光:“案子破了,但清正司和法医检验的制度,才刚刚开始。我要趁着这次案子带来的声威和陛下的认可,把检验院真正建起来,制定章程,培训人手,把咱们这套规矩,推行下去。”
萧逐渊笑了,用力握紧她的手:“好,我帮你。”
至于那个在跨院里安静看书的孩子,他的命运,或许也将在这逐渐清朗的天下里,找到属于他自己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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